第十一卷 天下 第194章 生而為王

果然,交淺不可言深。尤其西女國,各個天之嬌女。來自氏族的驕傲,深入髓里。穿街過巷,被人品頭論足,猶憤而拔刀。如今被人明碼標價,待價而沽。如何能不,怒急而泣。

見二女皆淚灑當場。氣氛一時凝滯。薊王這便寬慰道:「『賢主不苟得,忠臣不苟利』。家國天下,先利而後義。亦是,人情使然。」

「何為苟利?」星昴·賽拉婭,止淚相問。

「有利無益。」薊王言簡意賅。

「如何取捨?」

「權衡利弊。」薊王試言道:「如孤所言,家國天下,總有無價之寶,不可交換。」

「何物無價?」

薊王笑答:「室中美人皆無價。」

此言一出,風和日麗。

「情義無價。」馬貴妃,柔聲言道。

星昴·賽拉婭,霧潮·哈利婭,幡然醒悟。

話已至此,薊王不妨交心:「世人皆知,孤之子嗣,生而為王。然為人王者,又豈能獨善其身?毋論海外荒洲,亦或是番邦異域。王者,皆需分而治之,合而化之。置身蠻荒之土,孔孟不存之地。稍有不慎,輕則民變,重則殞身。然天下大同,非孤不可為。今日遠征萬里,開疆拓土,只為來日分封子嗣,天下布種。『雖孤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詩·大雅·)思齊》云:『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左)傳》云:『大姒十子,眾妾則宜百子。』螽斯衍慶,是也。孤之百子,各生百子,百子千孫,皆生而為王。縱天下之大,亦有窮盡也。」

環視爵室,薊王又慨嘆道:「長姐為孤生二男一女。不可再生,恐損根本。七海之內,十洲之地,廣袤千萬里。若無百子千孫,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何時方為漢土。『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或有人言。為何非是汝子。

只因,家國天下。諸子傳家,天經地義。更有甚者,薊王子,民望所歸。唯生而為王,方不負眾望。此,便是「大漢繼承者們」,天生優勢。

起點極高,人力齊備,物力豐富。萬事俱備,不缺東風。

不似初代薊王,辛苦種田二十載。從無到有,砥礪前行。才有今日氣象。

且封建時代,傳承有序。何人可繼,早已確立。薊王若不傳位諸子,必遭非議。即便力排眾議,退位讓賢。「繼位賢者」,若非薊王血嗣,亦難善終。

再者說來。「地要親耕,兒要親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話說,先帝行美人計。金口玉言,命西域五十五國,五十六公主,和親薊王。薊王於公於私,由此發奮。廣納天下名女仙,習練容成術。又南征北戰,遠赴萬里,開疆拓土,只為地足分。如今,北天竺已為豐州。待諸子長成,足可分潤。

唯恐,「行百里者,半於九十」。又恐,「小富即安」。於是,又通海西。欲納西女國入後宮,蔓蔓日茂,綿綿瓜瓞,繼往開來之心,山河可鑒,日月可表。

嗯,合情合理。合法合規。

王爵妻妾不過四十。先帝西園,年十四至年十八,裙下開襠,隨取隨用者,不下萬人。

薊王一代明主。斷不可「從俗浮沉,與時俯仰」,與先帝,同流合污。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毗尼日用》:「偈曰:『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若不持此咒,如食眾生肉』。」我佛慈悲。

悉知詳情。西女國眾,心無旁騖。

薊王許諾。待條支國,甘英港交割畢。西女國皆可入城定居。沙漠馬賊,亦可于波斯灣沿岸,設私港,通商互市。

另外,薊王慷慨解囊,捐資相助。立「希俄斯商會」。與七島商會,共擔風險,分享利益。商會船隻,皆陸續更換,薊國木蘭大舡。可牽星過海,遠涉重洋。

臨行前,薊王已問過函園貴妃,東亞馬遜女王,希雷婭。女王言,只需西女國,貞血塗唇,立血牙之誓,奉三柱神主。便可重歸一族。

薊王如實相告。星昴·賽拉婭,霧潮·哈利婭,並無異議。

白色女神,言,即可立誓。問,血牙何在。

薊王慮及。畢竟交淺,不可言深。於是,暫且不表。待來日,鑿穿「圖米拉特乾渠」,連通紅海與地中海。泛舟希俄斯島,再行血誓,不遲。

至此,當真諸事皆了。

薊王揚帆起航,隨海市返回豐州。

星昴·賽拉婭,霧潮·哈利婭,並肩而立。目送海市遠去,一時心思各異。

「女主人,安息王子,會如約否?」霧潮·哈利婭,患得患失。

「然也。」星昴·賽拉婭,篤定言道:「炎船之主,無可匹敵。」

「女主人,所言極是。」霧潮·哈利婭,目光堅定。

「命『七姐妹船』,速歸。」星昴·賽拉婭,傳命。

「喏。」

徐州,廣陵城,州牧府。

冬入寒來,冰凍三尺。陶恭祖,偶感風寒,竟一病不起。海市良醫,親自診治,稍有起色,不料病情急轉。竟至彌留之際。

日夜昏迷,稍有清醒。遂命別駕麋竺,疾赴小沛,請陳宮入徐相見。

麋竺日夜兼程,不敢怠慢。攜陳公台,入府相見。

府中前堂,一干人等,愁眉不展。亂世之中,能臣早亡。徐州,四戰之地,當如何保全。你我之輩,又何去何從。

忽聞陳公台入府。眾人如盼救星,紛紛上前行禮。

陳公台心中微動,急忙肅容相見。悲痛之情,溢於言表。一眾徐州屬吏,唯恐託孤不及。又各自退避,請陳公台入內。

內室,湯藥瀰漫。髮妻甘氏,獨自垂淚。

二子,皆遠在薊國。如今河海冰封,斷難通行。眼看老父,時日無多。孝子賢孫,卻不在榻前。

麋竺躬身上前,甘氏拭淚起身來見。

「拜見夫人。」陳公台先禮。

「見過長史。」甘氏亦出名門,不失禮節。知必有公事未了,遂含淚避入後室。

「明公,明公……」麋竺附耳輕喚。

數聲罷。榻上陶謙,強睜昏黃老眼:「鎮東將軍,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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