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天下 第104章 風檣陣馬

觀其相貌,似非達羅毗荼人。

薊王遂問:「你是何人。」

見細作惶恐不安,口不能言。梁姿遂以羌語發問。

細作果起反應。雖仍拒不開口,然薊王早已心知肚明:「且問他,可識得竹隅女王。」

「喏。」梁姿遂用羌語發問。

聞竹隅女王,細作終於開口。

雖有差異,然終歸皆是羌族語系。梁姿言道:「細作言,與竹隅多有往來。卻非屬西王母國。」

梁姿、白微,並七尺貴女,皆出身八種西羌。今為雲霞四氏。與東女國,並無瓜葛。

薊王言道:「且傳語女豪,孤自漢土而來。修築港津,為通商互市,並無惡意。」

細作將信將疑,被送出營地。稍後,當地部民,只遠遠觀望,再不靠近。

比起先前崇山峻岭,艱難行軍。此處丘陵,潮濕多雨,亦不利通行。尤其土質鬆軟,車轍深陷。至此地,央恰布藏布江,順下南部平原,一瀉千里。因洪水頻發,南下之路,遍布陂澤水沼,泥濘難行。非築路穿渠,不可暢通。時下,唯有倚仗水路。

樓船校尉部,只需逆進央恰布藏布江水路,必經此地。據說,轉而向東,可一路上溯至竹隅、車離、漢越,三國界。待此港築畢。朔江而上,擇址修薊式港津,與三國通商互市。進而鑿穿山南水路,與內外大循環水網通連。順下扶南,一戰可定。

作為純粹的農耕文明。不把塢堡堆滿敵國,薊王總覺得,缺少安全感。

因扼大灣,薊王取名「江曲港」,坂上「臨曲城」。待港城築畢,上可經大章道,通南榖城,下可經央恰布藏布江,連殑伽港。背靠山南方國,圩田養士。進可攻,退可守。立於不敗之地也。

數萬工匠,通宵達旦。兵車營地,逐次開啟。薊王營城,得心應手。拓土先鋒營,更是熟能生巧。不出十日,一座巍峨雄城,規模初具。

精騎四齣。護將作寺良匠,按圖索驥,精繪山川地形圖。拼合成《山南圖卷》。以備後用。循漢宮儀,自初得臨幸。足月之內,皆為梁姿、白微,攜御姬侍寢。此舉乃為密集受孕。然出征在外,舟車勞苦,轉戰萬里。實不易受孕。梁姿、白微,求請再擇雲霞衛侍寢。被薊王婉拒。與上元等人,分擔便可。無需再幸新婦。對於後宮規模,薊王尤其謹慎。

以薊王「虎嘯風生,龍騰雲起」,不衰之雄風。幸三百雲霞衛,不過月余,而已。

終歸此行乃為滅國。非為遊山玩水。若身毒未滅,雲霞次第臨盆。豈非,不美。

薊王謀定而後動。尚未開疆闢土,分封何從談起。

又過十餘日。

忽聞大營騷動,歡聲如雷。

史渙帳前通報:「主公,樓船校尉來矣!」

「甚好。」薊王這便停筆。

攜眾出帳,舉目遠眺。帆檣如林,蔽日火雲。正是薊國機關樓船。與營中兵馬,上下呼應。風檣陣馬,氣勢如虹。

沿岸部族,乃至南山方國,只偶爾得見一兩艘扶南大舶。何曾見過漢家樓船,列隊成行。場面太過震撼。龐然大物,水上塢堡。遠超想像。

天國來船,隨之風傳。

「臣郭祖,拜見主公。」與薊王大軍,會師於萬里之外。樓船校尉郭祖,亦激動莫名。

「校尉免禮,一路辛苦。」薊王伸手扶起。

「臣等一路乘風,不比主公披荊斬棘。」郭祖有感而發。

軍正沮授從旁進言:「江邊風大,請主公入帳一敘。」

「也好。」薊王從諫如流。

待恭送薊王入營。港口一片忙碌景象。諸多不亦攜帶,機關重器,紛紛被船吊卸下。除去各式機兵,更有諸多營造機關器。

欲善其事,必利其器。拓土先鋒營,各個喜氣盈門。足證機關之利。

更有將作寺,將作大舡,隨同抵達。將作大舡,乃由大利匠人城,坊船改造而成。將作大舡,冶煉、鍛造、髹漆、合甲,林林總總,一應俱全。便是機關諸器並清鋼琉璃,亦可修葺製備。一艘將作大舡,足可與一座將作工坊,相媲美。

話說,薊王造大利匠人城時。之所以,不惜工本,將諸多工坊,搬入船艙。除去借巨馬水上游,湍流之便。亦有保全墨門之意。若後世薊王,短見薄識。行卸磨殺驢,屠滅墨門。匠人只需斷開鎖鏈,便可順下巨馬水路,舟行千里,逃出生天。

豈料,薊國航海大興。五百城港,百萬船戶,十萬樓船。干支海市,往來內外水路,日賺斗金。牽風、探海等民用機關船,一本萬利。稍後,又造大舡工坊,往來江表十港,製作魚乾。更加市舶寺,禮聘匠人,往來海內。將作寺,與時俱進。修造將作大舡,以為將作利器。

此次乃將作大舡首航。

將作大舡,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為號。故又俗稱「五行船」。

顧名思義。金船作金,木船造木,水船利水,火船冶火,土船燒土。一言蔽之,薊王遠征在外,所需一應俱全。

白波樓船,鐵壁鏵嘴,隔艙水密;白堊塗壁,內襯石綿。辟水絕火,自成體系。號稱水上塢壁。遠行萬里,泊於蠻荒之地。舉目四望,無可匹敵。實力懸殊,堪稱雲泥。

自大吉嶺以西,沿枝扈黎大江枝津,便是大秦婆羅門國之地。

此水能否通行白泊樓船,猶未可知。薊王不欲冒險。只需兵車西進,攜十萬大軍圍城。大秦婆羅門國,自當不戰而降。

得樓船校尉馳援。薊王雷厲風行,遂開軍議。

「大秦婆羅門國,乃身毒藩屏。若知主公,四面圍城,諸國,必出援軍。」軍正沮授進言。

「臣竊以為,此戰,當行威服。不可殺伐過重。」門下西曹徐庶,亦進言道。

薊王輕輕頷首。忽慮及大吉嶺上,與馬鳴菩薩之約。這便計上心來:「如此,當行明謀。」

「敢問主公,計將安出?」法正明知故問。

薊王笑道:「孝直,多此一問。」

稍後,薊王手書四字,立旗牙門。

便有佛門斥候,一筆一划,默記於心。日夜兼程,報於馬鳴菩薩棲身珈藍。

便有寺中精通漢文高僧,書於廣幅布,呈送馬鳴菩薩座前。

四字,一筆一划,雖出漢隸。然寺中博學高僧,卻無人識。

馬鳴菩薩,過目不忘。於心中描繪,片刻便笑道:「原是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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