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三國 第131章 綱舉目張

「今季稻作,承前啟後,不可有失。」薊王又道。

『臣等,遵命。』百官心領神會。海外寄田,能否扭虧為盈。成敗在此一季。

稍後開宮宴,薊王與百官同殿而食。言及南下見聞,雖寥寥數語,亦令人心嚮往之。逢大朝會,比千石以上,百官就位。幕府封國,群臣列席。薊國吏制之盛,兩漢四百年罕有。

正因恪守古法。王治相,相治官,官治吏,吏治民。自上而下,井然有序。「明主治吏不治民」。為時人津津樂道。

「吏,治人者也」。

好比「搖木本則萬木動,引網綱則萬目張(搖樹榦,則枝葉必動;引網繩,則網眼皆張)」。「吏治則民治」,「吏正則國治」。譬如「救火者,吏操壺走火,則一人之用也,(吏)操鞭使人,則役萬夫(《韓非子·外儲說右下》)。」

治國當群策群力,集思廣益。切莫大包大攬,百密一疏。

下朝後,王太后遣人來喚。

薊王遂入西宮增城殿覲見。

「母親何事?」薊王簾下行禮。

「我兒大婚將至,右國令女,當作何處。」王太后撤簾相見。

世人皆知。薊國唯有左國令,不設右國令。正因右國令,國之重臣。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甯姐姐守孝已滿三載。當可嫁娶。

薊王每每慮及,亦寢食難安。

「母親何意?」薊王直言。

「此次大婚,我兒可一併聘之。」王太后言道。

「待書信問過,再做計較。」薊王心知,甯姐姐此去,除為父守孝。還有大事未了。以甯姐姐為人。若心愿未了,斷難轉圜。

王太后輕輕頷首,轉而問道:「我兒後宮,美人眾多,相濡相呴(xǔ),可有心得?」

「紅顏易得,真情可貴。」薊王有感而發。時至今日,薊王若只求口腹之慾,肌膚之歡。何其容易。此次南巡,經停各海外荒洲。互贈國禮時,多有各色美人入列,少則數十,多則過千。若大開方便之門。單此一趟,足可收入美人過萬。

縱萬紫千紅,亦索然無味。

樓桑老宅,長姐守前,甯姐姐善後。少時三墩,方能安然高卧,寒暑易節,日有精進。成就今日之薊王劉備。

「如我兒所言。」王太后諄諄善誘:「家國天下,皆安天命。唯男女事,發乎於情。右國令早已入土。當無需避嫌。」

言下之意,右國令其人如何,當無需顧及。

「喏。」薊王唯唯稱喏。

甯姐姐性格,當可與公孫長姐比同。論與三墩相識之初,由早過長姐。若無甯姐姐庇護。三墩恐早已為太平妖道所害。少年時,三墩每有奇思妙想,必將手稿相贈。此,亦是權宜之計。如今天師道,一分成三。黃巾亂後,群雄並起。前朝舊事,已無人惦記。便如何後,亦被遺忘。時人只知神智夫人,不記靈思皇后。

出增城殿。薊王返北宮。升鳳凰殿。

鳳凰殿,乃公孫王后寢宮。昨夜同床共枕,公孫王后遲醒。洗漱更衣,日中方才回宮。一里之回,錯落七重。後宮諸事,皆由公孫王后主持。薊王無小事。單此一句,足見後宮事大。

除安氏四長御。另有七妃、慧妃、副伏羅妃、蓮妃、龜茲妃、竇妃、何妃等,分擔重任。薊王入殿時,諸妃皆在。

「妾等,拜見夫君。」論夫妻情重,鳳凰殿中至深。

「王后,免禮。」劉備伸手相扶:「諸妃,免禮。」

「夫君似有心事。」公孫長姐,一眼看破。

「長姐當知。」待夫妻落座,劉備言道:「思甯姐姐之事,故心緒不寧。」

「小弟,欲定九月之期。」劉備心思,長姐早知。

「卻不知,甯姐姐心意若何。」劉備仍有顧慮。

「何不傳書林慮,一問便知。」長姐言道。

「也好。」劉備這便定計。待安長御,捧來筆墨。劉備暗忖片刻,蘸墨提筆,娓娓道來。眾妃觀後,皆心有戚戚。

《禮記·曲禮下》:「諸侯見天子,曰『臣某侯某』。其與民言,自稱曰『寡人』。」疏曰:「寡人者,言己是寡德之人。」此乃自謙之稱謂。

謂孤家寡人。劉備並土封王,南面稱孤。會當凌絕頂,高處不勝寒。所思所想,所作所為,皆是家國天下,利益取捨。

然,娶甯姐姐入家門,多出本心,少有利益。如先前母親當面,口出肺腑之言:紅顏易得,真情可貴。

無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心事漸消。薊王難得空閑。與王后並諸妃,相聚甚歡。所謂「小別勝新婚」。今夜侍寢,當擇七妃。

先去用膳,再入曲池共游。稍後相伴合歡殿。「顛鸞倒鳳,撐霆裂月,直被消磨」。偷得浮生半日閑。

「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百尺遊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翌日晨醒,氣爽神清。抽身下榻,洗漱更衣,薊王車駕出宮,登三足踆烏,順下巨馬水路,繞行渤海,遠至遼東。

巡視薊國東境。

碣石宮下,碣石港。

薊王舉千里鏡遠望。

見碣石宮墟,已搭滿框架。將作寺良匠,攜客庸青壯,正原址重建,進度極快。

隨行安貴人,忽有所悟:「莫非,夫君重建碣石宮,另有所置。」

薊王輕輕頷首:「然也。」

「可是『太平聖女』。」安素已知。

「正是。」同床共枕,薊王毋需隱瞞。

「右國令之事,妾亦有耳聞。」安素柔聲道:「甘泉宮置神智夫人,碣石宮置太平聖女。夫君之意,妾等知矣。」換言之,在薊王心中。甯姐姐當與甘後位同。卻不知甯姐姐,意下如何。

「碣石宮,畢竟離宮。」薊王又道:「船宮可乎?」言下之意,受封船宮。如此,可常伴薊王身側。南港距北宮,不足十里之遙。

所謂「關心則亂」,明明深思熟慮,卻難免患得患失。安素進言道:「夫君,封神智夫人於甘泉宮。莫非,當真徒遷易縣乎?」

劉備欣然言道:「貴人,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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