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三國 第021章 赤心如故

「幼主必出佞臣。」合肥侯語透深意:「曹孟德欺董侯年幼,欲效董賊故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陛下所言極是。」孫堅言道:「然王允、呂布,從旁掣肘。臣竊以為,曹孟德,恐難如願。」

「聞曹輕車,欲挾『奉天子』之威,破州中豪強塢堡。孫破虜以為如何。」合肥侯又問。

「兗州民情,遠非薊國可比。曹孟德此舉,乃自取其禍。稍有不慎,身死族滅。」孫堅實言相答。

多次試探,見孫堅赤誠如故。合肥侯終是心安。好言寬慰,放其歸去。

「退下。」目視猛虎遠去,合肥侯金口玉言。

「喏!」刀斧手,四散而出。

正值用人之際。合肥侯豈能自斷一臂。正如二袁所言,孫堅平難豪雄,絕非亂世梟雄曹孟德可比。

見孫堅安然出宮,長子孫策攜諸校,急忙相迎。

孫堅前為豫州牧,又遷揚州牧。看似一州之主,實則為政日短,並無根基。無治政良臣,亦是主因。故糧草輜重,皆需從壽春轉運。換言之,此時此刻,斷不可與關東群雄撕破臉皮。

「阿父。」

「無妨。」孫堅眼神示意:「先登船。」

「喏。」

飛雲號,爵室。三面夾膠清鋼琉璃落地窗前。父子二人,並肩而立。

俯瞰壽春城港。

孫策問道:「兒有一事不明,阿父教我。」

「我兒為何事所惑。」孫堅笑問。

「曹兗州,何以與我等決裂。」孫策年幼,且一言一行,多隨其父。背盟棄友,不忠不義。何以為人,如何立世。

「孟德,心懷天下,不拘小節。」孫堅言道:「本初並公路,乃出汝南名門。心中所向,亦是名門豪強。然薊王素貴黎庶。少時夷黃穰三族,天下震動。孟德深敬之。故事事皆與玄德比同。為除兗州豪強壟斷,救萬民於水火,不惜先與群雄決裂。」

「原來如此。」孫策這便醒悟。

「壟斷」一詞,始見《孟子·公孫丑》:「必求壟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

見阿父似有未盡之言。孫策刨根問底:「敢問阿父,我輩又當何為。」

「譬如孟德。」長子當面,孫堅遂道破心意。言下之意,先與群雄,虛與委蛇。待攻下荊州,得一方立足之地。再與群雄決裂,剷除豪強塢堡不遲。

「其後,又當如何。」孫策再問。

「從容自保,靜待時變。」孫堅揚眉一笑。

孫策默記於心。

漢中,上庸縣。

據《尚書·牧誓》載,周武王會巴師八國伐紂,戰於牧野。庸國善戰,盛極一時,位八國之首。春秋時「唯庸人善戰,秦楚不敵也」。庄王三年(前611年)八月,楚伐庸,楚人、秦人、巴人滅庸,庸地入楚,置上庸縣。

上庸扼漢水航道。西接漢中,東連襄樊。合肥侯並張濟等人,引兵至此。囤於堵水岸上高坂。

堵水旁「有白馬山,山石似馬,望之逼真。側水謂之白馬塞」。「(堵水)而北徑堵陽縣南,北流注於漢(水),謂之『堵口』」。

堵水今乃漢水枝津。於「堵口」注入漢水。

「此處,本庸國地。漢夷雜處,不服王化。為長久計,不可濫殺。」史侯轉而言道:「上庸守將,何人?」

便有細作上報:「申氏兄弟,兄名耽,弟名儀。初在西平、上庸間聚眾數千家,後與張魯通。」

「可是本地豪強。」史侯又問。

「正是。」細作答曰。

「張魯借五斗米道,竊據漢中。所謂『名不正,言不順』。速遣使勸降。」史侯成竹在胸。

「喏。」張濟奉命行事。

稍後,使者無功而返。

「申氏兄弟,何所言。」史侯強壓怒氣。

使者恭聲答曰:「言,諸事令出師君。位卑不敢決斷。」

「何為師君。」史侯又問。

「魯據漢中,以鬼道教民,自號『師君』。」使者又答。

「無怪巴蜀阻斷。漢中竟為鬼道也。」史侯嘆道。史侯自幼耳濡目染,對仙門之事,知之甚祥。更知神鬼之術,蠱惑人心之劇,天下難出其右。

更加巴蜀之地,本就篤信巫術。張道陵又曾親來傳教,廣有信眾。換言之,此時漢中,神權已悄然置於皇權之上。

即便史侯,自稱大漢天子。申氏兄弟,亦固守不降。

「繞城可乎?」史侯忽問。

「若不攻下此城,孤軍深入,恐斷後路。」張濟搖頭。

「強攻可乎?」史侯再問。

「上庸城三面阻水,申氏兄弟於城外為木柵以自固。」張濟斟酌言道:「強攻不易。」

「攻之不易,棄之必危。進退無據,如之奈何。」史侯苦無對策。

便在此時,忽聽帳外人言:「區區五斗米,何足為慮。」

史侯聞之大喜:「阿母!」

便有一胖大婦人,掀簾而入。必是史夫人無疑。

「阿母此來,必有妙計。」史侯軟語求教。

「陛下莫非忘了,亦是仙門中人。」史夫人笑道。

若以此論。道人史子眇,與五斗米師張魯,乃同道中人無疑。

史侯信服:「阿母所言極是。」

史夫人又笑:「張魯竊據漢中,似有不臣之心。實則我輩中人,多求長生。榮華富貴,與我如浮雲。區區虛名,棄如敝屣,有何所謂。」

「莫非,張魯割據漢中,不為王侯,只為傳道?」史侯忙問。

「妾,亦如此想。」史夫人言道:「陛下不禁五斗米,張魯必歸心。」

「若張魯願攜眾歸降,朕必赦其罪。許五斗米,道傳天下。」史侯指天為誓。

「張魯畢竟出身天師道。」史夫人再道:「若要歸心,必先取信。」

「如何取信。」史侯追問。

史夫人不答反問:「陛下可願以身證道?」

「阿母何不明示。」為奪大位,史侯在所不惜。

「陛下若能入五斗米道,號『道君』,封張魯為『國師』。五斗米眾,必盡數歸心。如此,『漢川之民,戶出十萬,財富土沃,四面險固』,皆為陛下所用矣。」史夫人循循善誘。

入道可乎?

「可也。」史侯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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