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三國 第017章 尊王攘夷

叔侄四散,各分東西。天下群龍無首,諸侯割據,以觀時變。

薊王賜加黃鉞,受九龍桓表,尊尚父。雄踞河北。乃大漢第一強藩。曹操奉天子入兗州,封衛將軍,四齣使節,聯絡四方將軍,「尊王攘夷」,共舉大義。

兗州坐擁四瀆,水運之便。更加曹操麾下蓋海艦隊,橫行河濟。鄄城乃上古名都,素有「古鄄」之稱。

先前,曹操整備水軍,於雷澤督造水軍大營。今已竣工。扼守鄄城上下水路。引河水繞城,再續接濟水。只需水到渠成,足可保兗州,舉州之安。

曹孟德風評,除亂世梟雄,亦有治世能臣。自出為兗州牧,逐黑山,滅群賊。穿渠築堤,開荒屯田。一州大治。唯一所患,兗州塢堡遍地,大姓壟斷江山。

先前欺曹操,初來乍到。不知厲害深淺。故豪門大姓,盤根錯節,休戚與共。饒是五色棒殺權臣之曹孟德,亦不敢妄動分毫。

今,奉天子以令不臣。曹操後顧無憂。

正欲大刀闊斧,披荊斬棘。不料舊時好友,前陳留太守,「八廚」之張邈,不告而來。

曹操大喜。急忙迎入府中。

曹操接替張濟,拜為衛將軍。擁有開府之權。比起先前一州之牧,氣象何止萬千。麾下屬吏,各有晉陞。

先前郡兵,亦收編入列。為衛將軍大營將校。

「孟卓別來無恙乎。」曹操開中門相迎。

「一別經年,寒暑易節。孟德無恙否?」張邈前為時局所迫,去職辟禍。後曹操出為兗州牧,命衛茲多次相邀,皆被其婉拒。不料今日,自投門前。焉能不喜。

把臂共入內室。

除客席,促膝長談。

「孟卓此來,必有見教。」曹操捧杯相邀。

張邈落杯言道:「實不相瞞,太師公車相辟,不敢不來。」原來是應王允所辟。

曹操笑問:「不知太師闢為何職。」

「或為長史。」張邈答曰。

不出所料。本朝公府徵辟,先為府吏,再出為朝官。幾為慣例。如此,所辟之人,遂成「門下故吏」。四世之後,遍及天下。皆為同黨。

政治遺產,亦可為家門後輩繼承。

薊王亦不例外。先前,祖父劉雄為東郡范令。父劉弘年二十舉孝廉。若不早亡,必為官。也不至於,家道中落。母親含辛茹苦,織席販履,將其養大,年十五使游。

更有劉三墩,墜下五丈桑。改變歷史。

聽其言,曹操這便醒悟:「莫非孟卓,尚未受命。」

張邈笑道:「先來見過孟德,再去太師府不遲。」

常聞先公後私。張邈反其道而行,非刎頸之交,何以徇私。曹操感同身受。

見機一到。張邈以心腹之言相勸:「孟德當知。先前子許(衛茲)多次相邀不至,只因不願裹挾兗州士林與孟德之爭。」

曹操笑道:「我欲平豪強塢堡,干士林何事?」

「豈不聞『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國)同聲』。」

此乃薊國報館丞陳琳,《為王檄京師》,檄文中名言。刊印《朝聞日報》,而廣為流傳。

檄文原意,見叔侄相爭,逼迫天子,天下無不憤慨。只需振臂一呼,必群起響應。張邈私改舉國為舉州。將薊國換成兗州。

一字之別,其意大相徑庭。

此處乃是言,曹操不知輕重,臨淵弄險。兗州士林憤痛,便是民怨彌重,得罪一人,便等同於惡盡世家。只需一家振臂,兗州全亂矣。

見曹操無語。張邈又勸道:「此次太師所辟,除我之外,還有陳留邊讓、平原陶丘洪。重用關東士林之意,何必多言。太師既總朝政,太師之意,便是天子之意。孟德初居高位,需謹言慎行,斷不可恣意。為人詬病,因小失大。」

曹操一聲長嘆,下拜離席:「孟卓良言,操,銘記。」

張邈亦拜:「孟德知返,某亦心安。」

各自落座,賓主盡歡。

送走張邈,曹操醉意全無:「不料陶丘洪,尚在人間。」

陶丘洪,有名於世,以俊秀為後進冠蓋。其人為州吏時,曾薦劉繇,舉為茂才。刺史曰:「前年舉公山(劉岱),奈何復舉正禮(劉繇)乎?」洪曰:「若明使君用公山於前,擢正禮於後,所謂『御二龍於長塗,騁騏驥於千里』,不亦可乎!」

換言之,今青州牧劉岱,兗州牧劉繇,皆為陶丘洪所舉。

更有甚者。多年前,八廚之王芬,陰謀廢立。陶丘洪亦參與其中。後不知所蹤,不料今日竟出為王允所用。

王允重用陶丘洪,自有結好「長塗二龍」之意。然陶丘洪又所為何來?

話說,自黨魁獄中暴斃。知名黨人雖所剩無幾,然諸如張邈、胡毋班等,碩果僅存,為何不繼黨魁身後之位,反令後起之秀景顧上位。

反常則妖。

曹操心中,總有一絲陰霾,揮之不去。

心念至此,遂召群僚相問。

「洛陽情勢如何。」

陳宮答曰:「薊王傳檄而定,正重築京洛。」

「平樂館中,又如何?」

陳宮目視荀彧,眼中別有深意:「黨人皆鎬素,為黨魁送喪。」

「黨魁歸葬何處?」

「聞,乃赴林慮山中。」

「林慮山,乃黨錮時,黨人遁走辟禍之地。」曹操輕輕頷首:「黨魁此去,必有深意。」

「明公何故問及黨人。」荀彧問道。

「只因張邈、陶丘洪等,為太師所辟。」曹操答曰。

「太師重用士族,亦是必然之選。」程立實無意外。

「然,於我無益。」曹操直言道:「若令兗州世家,填充朝堂。豪強佔地豢民之禍,恐難除矣。」

事已至此,陳宮索性明言:「明公當知,兗州不比薊國,一片澤藪,平地而起。其國多荒地,其人多流民。並無豪強,更無世家掣肘。且薊王光融天下,明以照奸。少復祖爵,先帝又許『便宜行事』之權。一金辨人心,君臣共勠力。足積二十載,才有今日之大治。兗州百萬之眾,皆久居故土。視明公如異客者,何其多也。所謂『客隨主便』,豈能『越俎代庖』。」

「此乃取禍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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