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列宿 第189章 天降大任

音猶在耳,便見一宮裝麗人,自出屏後。

長公主忽生似曾相識之感,卻又無從記起。

待西園宮妃行禮落座,何後才道破天機:「乃朕之二兄,前大將軍何苗是也。」

長公主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男扮女裝,為人不齒。何苗面露愧色,急忙言道:「稟太后。某願假扮公主,刺董賊於榻上。」

「二兄可知,此去許不復返也。」何後勸道。

「臣已盡知。」何苗答曰:「不瞞太后,那日上林苑,臣已有死志,蒙太后不棄,留得性命。董卓其人,狼子野心。今逼皇女下嫁,明日必迫太后並麟子。宜早日除去,解心頭大患。」

「若大將軍出手,此事成矣。」長公主細觀,自一拍兩散,又日夜假扮宮妃,潛移默化,何苗越發陰柔嬌媚。舉手投足,全無破綻。

何後雲淡風輕:「有勞二兄。」

「不敢。」何苗喜從天降。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何後有感而發:「二兄堪此大任也。」

心緒萬千,前情往事湧上心頭,昨日種種歷歷在目。何苗不覺已熱淚盈眶。

稍加平復,遂拭淚言道:「此事仍需一人相助。」

「何人?」長公主忙問。

「尚書令許攸。」

「不可。」長公主頗多驚慌失措:「萬萬不可。此獠乃董卓爪牙。聞伍孚之敗,便因許攸暗中報信。」

何苗言道:「許攸此人,足智多謀。諸多前情,細細想來。恐皆為其所用。伍孚懷揣利刃,乃七星刀。本為太僕王允祖傳之物。亦是許攸登門求之。那日殿前行刺,董賊不多不少,恰好身披三層軟甲。減一分則亡,增一分則重。料想,必是許攸,先行試過。故知七星刀,雖能穿三重甲,然必成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

聞此言,長公主更顯手足無措:「既如此,何以再中詭計。」

何苗嫣然一笑,百媚橫生:「此乃連環苦肉計也。只為取信董賊。」

「許攸為何如此行事。」長公主追問。

「誠如太后所言。足智多謀許子遠,焉能明珠暗投。先前不知,今已盡知。」何苗答曰:「王莽不出,光武不現。許攸欲使董卓,逆篡如王莽也。如此,薊王振臂一呼,天下響應。提王師百萬,上洛勤王。除董賊而三興炎漢。天下可定矣。」

「……」何苗之語,好似晴天霹靂。長公主竟一時無言。

「故,竊以為。只需於薊王有利,許子遠定不會束手無為。」

「如你所言。此時殺董賊,於薊王有利乎?」長公主畢竟出身漢室。今日之董卓,遠非前漢之王莽。此時除董卓,似為時過早。

何苗眼中異色,一閃而逝:「於薊王不利。」

「既如此,許攸豈會相助。」長公主反問。

「此,亦是苦肉計也。」何苗終於道破心機。

「莫非……」長公主幡然醒悟。

「若事成,董卓一命嗚呼,天下可定。若不成,董卓必遷怒何氏一門並太后。盛怒之下,兵圍西園。屠戮宮室,可為王莽矣。」何苗字字見血。

長公主驚懼莫名。

「莫非,天下皆屬薊王乎?」

何後言簡意賅:「麒麟天降,便為終結亂世。」

「此乃天意,人力不能及也。」何苗嘆道。

長公主屏氣凝神,終有所悟:「事成,今漢國祚猶可繼。事不成,亦助薊王三興漢室。」

「長公主所言極是。」何後眸露讚許:「伍孚刺董,許攸雖暗中告密,卻未和盤托出。乃至董卓雖有防備,亦難免受創。只因許攸明哲保身,為避嫌也。此事亦當如此。許攸雖暗中提醒,卻不會言明。董卓驕橫,或有機可乘。」

「勝負幾何?」長公主多此一問。

「五五之數。」何後亦多此一答。

長公主魂不守舍,車駕出西園。

回府與夫君伏完密談,方知天下時局,早有定數。

伏完嘆道:「太后自麒麟送子,已留後路矣。」

長公主感同身受:「事成,仍為太后,居擁西園。事敗,避入薊王后宮,足保滿門富貴。」

「若天下早有定數。你我夫妻,亦不可置身事外。」伏完言道:「事成,薊王必有厚待。」

「事若不成,又當如何。」長公主憂懼於此。

「便推說乃何氏所為,你我只奉命傳語,餘下一概不知。」伏完終吐露心機。

「此舉,可乎?」長公主頗為意動。

「可也。」伏完擲地有聲。

夫婦暗中定計。便由不其侯伏完,代為登門。

聞不其侯來訪。董卓親下魚梁台相迎。

賓主落座,伏完詐稱,丞相所求,已得太后應允。然皇女出嫁,茲事體大。不可操之過急。

董卓大喜過望。對伏完所言,自當言聽計從。

便在此時。尚書令許攸,受騎都尉李肅所邀,車入東郭馬市,胡姬酒肆。

推門視之,見一華服美人,倚窗獨坐。許攸急忙告罪。

豈料美人嫣然一笑:「尚書令別來無恙否?」

饒是足智多謀如許攸,亦不由瞠目:「大將軍?」

「大將軍之號,不提也罷。」美人請許攸落座。

許攸不敢怠慢。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如孤男寡女,恪守禮節。

何苗言道:「聞董賊求娶皇女,乃尚書令進言。不知此舉,有利薊王乎?」

許攸眼中精光一閃,面色不變:「叔達何出此言。」

「王莽不出,光武不現。」何苗一笑嬌媚:「子遠天下高士。足智多謀。豈會明珠暗投,屈身事賊。」

許攸一聲長嘆:「不料竟為叔達窺破。」

見他口是心非,何苗亦嘆道:「子遠已料定,某會有此舉。」

許攸面上,終有一絲訝色:「叔達,一日千里矣。」

「何不實言。」何苗求教。

許攸低聲答曰:「此乃連環苦肉計也。大將軍殺妻殘身乃其一,伍孚行刺乃其二,假扮公主再刺,乃其三也。董卓西州虎狼。接連遇刺,死裡逃生。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屠戮宗室,火燒二宮。則事成矣。」

何苗輕輕頷首,忽問道:「可有四連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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