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列宿 第135章 四時充美

薊王都,北宮無極殿。

天光微亮,宮人便早起忙碌。三餐菜品,先已訂立。少府胞(庖)人長,庖人丞,領庖宰、庖人,烹煮美味。「廩人繼粟,庖人繼肉」,「庖宰烹殺胎卵,煎炙齊和,窮極五味」。翩翩衣袖,躚躚羅裙。皆是少府女吏。

海味山珍,珍饈美饌。順下白粥一碗。百吃不厭。

天光三殿,美人齊聚。薊王后宮,終於齊整。美人天南海北,八方鄉音。眾口難調,匯聚一堂。菜品豐盛,適量供應。

無極殿一重,美人陸續光臨。三三兩兩,各就各位。「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而望幸焉」。薊王七幸。妃嬪更迭,並無固定。彼此坦誠相見,久而久之,芳蘭自成。論姐妹情誼,薊王后宮,亦是和合之風。

僧多粥少才需搶。巧婦終難為無米之炊。於是群雌粥粥,後宮無寧日。哪像無極殿中美人,各個鼓腹含和,撐腸拄腹。安時處順,四時充美。

眉飛色舞,喜笑盈腮。

薊王與王妃,相伴入殿。王妃逢休沐,行「上食禮」。與王同宿。先前,王妃力所未及,常喚副伏羅妃等,同侍寢。

自薊王覺醒真我,隨心所欲,收放自如。不再強求。故上食禮日,只與王妃雙宿雙棲。恰逢五日一休。餐畢,薊王當與眾美同游御苑。期間還有機織、女工、擊鞠,劍擊、賽馬等諸多博戲。同去東宮,伴諸王子,亦不可或缺。

偷得浮生半日閑。少時,劉備掌理萬機,夜課日日不綴。不敢有一日之疏。今位極人臣,南面稱孤。治下千萬之眾,如何敢懈怠半分。

幸得左右國相,八大謀主,三守五尹十七令,雙壁四輔一壘十一校。領一眾屬吏,鞠躬盡瘁,為王分擔。

若非吏治高效而清明。

薊王恐半日浮生,亦不可得。

「拜見夫君,拜見女君。」眾美起身行禮。「妾謂夫之嫡妻曰女君。夫為男君,故名其妻曰女君也。」

「免禮。」劉備攜王妃,欣然落座。

所謂「鐘鳴鼎食」。鐘響,即可取餐進食。圍繞大殿,已陳滿美食。但憑所需,任意取用。無極殿「負陰抱陽,沖氣為和」。坐席呈同心環狀。薊王、王妃居中,次第環繞。雖「食不語,寢不言」,然秀色可餐,惹人垂涎。

若遇美味,薊王會命宮婢,取來分食。諸妃亦好奇,何味竟能激起夫君口腹之慾。遂競相品味不提。

好夫君之所好,惡夫君之所惡。夫唱婦隨是也。

炎炎夏日,冷飲瓜果,不可或缺。青銅冰鑒過於笨重。薊王遂命將作寺,以雙層中空青瓷燒造。與雙層保溫陶管工藝類似。待泥模造畢,晾曬至軟硬適中,鑽孔抽出腔中餘氣。再密封入窯。燒製成青瓷冰鑒。效果遠非青銅重器可比。劉備又思,若先合鎏金銅內膽,再行密閉抽空,效果當更好。只是鎏金銅膽,代價不菲。專供王宮用度,尚可承受。若廣為民用,實太過奢侈。

青瓷內膽足以。即便如此,燒造亦殊為不易。非良匠不可為。若簡化工藝,用龍窯一體燒造,再行抽氣,如何。

劉備遂命將作寺試造。

餐畢。薊王美人相伴,共赴北宮三重頂上御苑,賞花納涼。

稍後,忙裡偷閒。還將觀摩後宮美人,擊鞠、劍擊、賽馬、騎射等博戲。獎品亦十分可觀。皆是薊王南征所獲。價值連城乃為鎮國之寶,不宜輕動。便是掌中把玩之物,亦彌足珍貴。

非為爭強好勝,只為添彩增光。

薊王后宮,高手如雲。尤其胡妃眾多,烏蓮、白卓等,更是長於馬背。西域眾妃,亦不遑多讓。擊鞠、賽馬、騎射,皆不弱男兒。

劍擊皆出王妃越女劍派。可想而知。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

十里函園,遺芳里。

原尚書令曹節別館,今為尚書令許攸宅邸。

自執掌尚書台,許攸名聲大噪。車馬盈門,門庭若市。

洛陽權貴,齊來攀附。許攸來者不拒,廣收錢貨無數。好友陳琳,見其志得意滿,恐樂極生悲。這日遂登門來勸。

賓主落座,屏退左右。陳琳密語道:「子遠,初受雄職,便斂財無數。恐非長久之計。」

許攸笑答:「區區錢貨,豈能動我心志。乃有意為之。欲令洛陽輕視也。」

「何必自污?」陳琳忙問。

「董卓其人如何,孔璋焉能不知。所謂一丘之貉,『同惡相助,同好相留』。若不自污,授人以柄。董卓焉能言聽計從。」許攸悄聲答曰。

「原來如此。」陳琳恍然大悟:「今董卓已執掌朝政。權傾朝野,指日可待。當如何行事,子遠可有定計。」

「然也。」許攸笑答:「王莽無篡,光武不興。董卓雖位列太師,然距篡漢之王莽,差之遠矣。宜當再進一階。」

「位居上公之首,如何再進?」陳琳驚問。

許攸眼中精光畢露:「當行廢立。」

「嘶……」陳琳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思前想後,仍心驚膽顫:「卑不謀尊,疏不間親。子遠切勿弄險。恐至引火燒身。」

「無妨。」許攸信心滿滿:「董卓不過西涼一匹夫耳。焉能窺破此局。」

心知苦勸無用。陳琳欲言又止。

許攸寬慰道:「孔璋且安心。董卓與少帝,早晚勢如水火。只需順水推舟,大事可成。必不會延禍你我。」

「如此,甚好。」陳琳稍得心安。

只是眼角餘光,匆匆一瞥。許攸眼中似有貪光閃爍。

當真,財貨不可動其心志乎?

陳琳忽有汗流。

西宮,千秋殿。

「臣,何苗,叩見太后。」何苗姍姍來遲,酒氣未消。

「大將軍不必多禮。」簾內何後,雲淡風輕。

「謝太后。」何苗再拜起身。

「今位極人臣,心思若何?」何後笑問。

「非親歷,不可盡知也。」何苗不禁嗟嘆。

「有名無實,如之奈何。」何後言語相激。

何苗卻笑:「便徒有虛名,亦甘心如薺。」

「好一個,甘心如薺。」何苗有感而發。何後亦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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