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隴右 第041章 波橘雲詭

徐奉咒罵陛下為「狗皇帝。」事出有因。

先前,陛下給狗戴高帽,當滿朝文武百官,稱之為「狗官」。

又傳言,陛下曾醉酒發瘋,令西園宮女與狗交。卻不知,是否為同一隻狗。

於是乎。狗官的主人,自然是狗皇帝。

正慟哭咒罵間,暗門忽被人推開。徐奉驚懼至極,胡亂抓劍,爬地而起:「來者何人!」

「是我。」來人輕輕開口。

「是你?」徐奉喜從天降:「你果然還活著!」

「大仇未報,豈敢言死。」待徐奉放下手中長劍,來人這才緩緩走進。現身燈燭之下。竟是許久不見蹤跡的扶風侯殷,侯公子。

「聖教已滅,如之奈何。」徐奉咬牙嘆氣。

「誰言聖教已滅。只需太平道義在你我心中,聖教又豈能後繼無人。」侯殷言道:「大賢良師與二位大醫,雖已羽化升仙。可太平聖火已遍及大江南北。只需除去狗皇帝,『神上使』等人再乘勢而起。炎漢,苟延殘喘,屢遭兵禍,又豈能再僥倖得存。」

「公子言之有理。」徐奉猛舉袖拭淚:「狗皇帝殺我全家,雞犬不留。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於公於私,當以公子馬首是瞻。卻不知,該如何施為?」

「你為永巷令時,曾得『大醫』之命,向入宮赴宴的薊王劉備,暗下慎恤膠。是與不是?」侯公子答非所問。

「然也。」事到如今,徐奉亦不做隱瞞:「『大醫』少時與薊王結怨,故趁薊王輕身入宮,欲行借刀殺人。密令傳來,我便遣死士自樑上懸絲,將慎恤滴丸,墜入薊王杯中。如此神鬼不覺,險些得手。」

「究竟是哪位大醫命你行事?」侯公子又問。張氏三兄弟,張角自號大賢良師。二兄弟,自號大賢良醫,簡稱大醫。所謂大醫治世。足見三人野心不小。

「乃是『地公將軍』。」

「張寶將軍,何時與薊王結怨。」

徐奉倒是知曉其中隱情:「傳言,『地公將軍』一隻眼,便因薊王而毀。故而,諸如馬元義等人,皆自毀一目,以示忠心。」

「原來如此。」侯公子輕輕點頭。

話說。薊王少時,樓桑貲庫曾遭太平道劫掠,後此事不了了之。太平聖女送上賊人一目,兩家重歸於好。豈料這隻眼睛的主人,竟是張教主二弟,張寶。

難怪。馬元義置舍放火,徐奉宮中下毒,後續種種,皆能說通了。

當然。這些隱秘的內情,侯公子不得而知。只需知曉,地公將軍一目,因薊王而毀。便已足夠。

「只恨未盡全功。」徐奉切齒道:「薊王乃聖教生死大敵。此次關東、關西二地同時舉事,卻皆因他而功敗垂成。焚毀廣宗之石漆,亦是薊國水軍運來!」

「唉……」說到傷心處,侯殷亦一聲長嘆:「養虎成患。若趁其羽翼未豐時,行斬草除根。或許,今大事已成。」

兩人各想心事。一時相對無言。

許久,侯殷又道:「為薊王解毒者,乃是聖女。」

「我亦知曉。」徐奉輕輕點頭。

「你只知其一,卻未知其二。」侯殷低聲言道:「聖教後續大業,還需你代為打聽一事。」

「何事?」徐奉忙問。

「且附耳上來。」

「密室之中,只有你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須耳語。」徐奉心存戒備,不敢近身。

「唉……」侯殷搖頭嘆息:「你我舉家被害,形單影隻。此時還不抱團取暖,更待何時。何需見疑!」

徐奉這便咬牙近前。不等侯殷說完,便一聲驚呼:「竟有此事?!」

「噤聲!」侯殷一聲低喝。

「唉……」思前想後,侯殷一聲長嘆:「行事如此波橘雲詭,不愧是我教聖女。」

「悉知內情,我才方知,先前多有錯怪。聖女之計,堪稱神來之筆。待計成。何愁強敵不除,大漢不滅。」侯殷又叮囑道:「此乃我教千載難逢之機也。須知,生死存亡,皆握在你我之手。上慰仙師,下報家仇。於公於私,勢必全力而為。成敗,在此一舉。」

「喏!」徐奉重重抱拳,目中儘是血海深仇。

隴右,大震關。

黃巾覆滅,三賊授首。自幼時,便一直高懸在後頸的「無形利刃」,隨之消散於無形。渾身驟脫,再無掣肘。劉備本想親眼見一見大賢良師的首級。好細細端詳,時常現身夢中的畢生之敵,究竟是何面貌。

轉而又棄之。

相見不如懷念。若非利刃加頸,依著劉備的性子,又豈能走到今時今日。

正因有大賢良師暗中窺探。劉備才不敢有一日之松。一路砥礪奮進,成就了如今的薊王。

父親取名平。老族長改名備。劉備、劉平,一字之差,人生迥異。

若無甯姐姐蒙面綁腿著夜行衣,與他在茅廁相遇。劉備或許早已攜母親,避入桃花源中。試想,那日祖祠大考,若非自己一鳴驚人,被宗族選中。文修武備,四娃中,又該何人頂替,成為另一個劉備。

不得不說,命運有時候,真的很神奇。

比如侍寢的亞馬遜一族。若非遠征西域,巧滅龜茲篡位王和得。拓跋緗慧眼識金,將亞馬遜女戰士,從三千佳麗中選出。劉備豈能知曉,還有一支東遷亞馬遜,被貴霜所滅。女王等族人,皆被販賣為奴。

這才引出後續一系列的故事。

又非因禍得福,猙獰畢露,如何能破亞馬遜鎖體神技。淺嘗輒止,豈能盡如人意。

思前想後,只能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見劉備醒來,希雷婭忙起身服侍。侍寢只有希雷婭一人。同塌而眠,並無逾越。劉備日幸七御,多在沐浴時。睡前睡後,一日二浴。也是薊王的日常。

出寢宮,入浴室。早起的亞馬遜御衛們,已等候多時。

有個詞叫「食髓知味」。形容這群「嗷嗷待哺」的女獵手,甚是貼切。

劉備亦難得輕鬆片刻。

逢留河北,歸義城。

又送走一批羌渠,宋建略顯疲敝的轉身折回。

還未坐穩,便有心腹密報。言,薊王遣人送來口諭。

「快請。」宋佳不敢大意。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夜襲隴山的北地先零王子,雕零渾。

「何事需勞煩司馬親臨。」宋建問道。

雕零渾答道:「主公遣我來問,已聚攏多少部族。」

「東羌諸種十三部,西羌亦有八部。計二十一部。」宋建答道。

「燒當,白馬二部,可曾參與?」

「燒當已有數支別種,白馬羌人還未來人聯絡。」宋建再答。

「來時,李丞言道:定要拉燒當、白馬二部入伙。」雕零渾叮囑道:「切記。」

「喏。」宋建鄭重抱拳。

雖不知燒當、白馬,如何重要,既是主公之命,自當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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