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隴右 第018章 決心未定

左中郎將皇甫嵩,乃初登沙丘平台。而軍曲候朱靈,卻是二度登台。

所見,與記憶中的沙丘完全不同。

整個平台皆被拆除,露出堅木包鐵,道道平直的巨大框架。框架是朱靈從未見過的結構。很像是一座由很多根橫樑和立柱組成的特殊房架。

經由薊國匠人就地取材,搭建起的簡易木梯,下到底層。一座規模龐大的機關器內部,隨之映入眼帘。

「與鄴城機關陣,大同小異。」蘇越為眾人解惑:「唯一區別,『樞機』和『機構』的聯繫,更加緊密。」

說著,便領眾人抵達一處和薊國常見的「天梯廂」大小類似的,木質框架前。與天梯廂最大的不同,是拆除了四周的木質牆壁,只保留了框架和廂底。朱靈識得,乃是安裝乾屍傀儡的木框。

「此能升降平移的廂體,我稱之為『機構』,安裝『樞機』和『機構』的整個巨大框架,稱為『樞干』。」蘇越娓娓道來:「『樞機』為心,『樞干』為體,『持樞』各『機構』,施展變化萬千的機關術。」

「持樞」二字,出自《鬼谷子·持樞》:「持樞,謂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天之正也。」

蘇越意指,掌握變化的樞紐,才能控制變化的規律。

「黃巾賊人神通廣大,『手眼通天』。而由『樞機』、『樞干』合力『持樞』的『機構』,便是賊人的通天『手眼』。」皇甫嵩道出了自己的理解。

「然也。」蘇越又道:「『機構』如『手眼』,千變萬化,靈動自如。且可相互分拆組合。如若機構內安裝乾屍木偶,便成『屍兵機構』。若機構內安裝豆株,便成『豆兵機構』。若機構內安裝箭樓、拒馬、垣牆等,便是『城防機構』。」

「為何機構可大可小?」皇甫嵩又問。

「如前所說。機構可『分拆組合』。一個機構的大小,稱之為『一格』。如屍兵機構,便只需一格。而豆兵機構,需用四格。箭樓機構,需用八格。以此類推。」

「明庭言下之意,我等在廣宗城下所見之箭樓,乃是由八個機構,拼組而成的機關器。」皇甫嵩言道。

「格數或有參差。然意思便是如此。」蘇越笑道。

朱靈問道:「若如此,為何同一『機構』可在不同之處出現,而已出現過『機構』的地方,為何又原地冒出另一新『機構』?」

「移動而已。」蘇越笑道:「此乃多層軌路,互相牽引。類似機構,在南港軌路早已常見。排設在軌路上的列車,由鋼索來回牽引,可在南港與邸舍間往返。」

「前後如此,左右又當如何?」朱靈再問。

「制如前後。左右亦設牽引鋼索,另置絞盤啟動,可四向移動。」蘇越答道。

「為何如此迅捷?」朱靈三問。

「如我所說,廣宗城下五里,搭建有多層『樞干』。『機構』可佈於多層。上層撤下,中層後補;中層撤下,底層再補。如此循環,自然便捷。」

「當如何破?」皇甫嵩問道:「可否如先前那般,再水淹廣宗。」

「難也。」蘇越搖頭:「先前大水,廣宗城下機關器並未損壞,便知賊人早有準備。暗設排水溝渠,或借地勢,將積水排出。或藉機關閥門,隔絕水患。諸如此類。」

「若如此,當如何破解?」皇甫嵩問道。

「別無他法,只能潛入『樞干』,破壞『樞機』一途。」蘇越答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皇甫嵩輕輕點頭。

「待我收拾一番,便隨左中郎將出發。」蘇越言道。

「有勞明庭。」皇甫嵩大喜。

「不敢。」蘇越自去收拾不提。

中山國,盧奴城。

中山國,西倚太行,腹擁冀北;南連邯鄲,北接涿薊。國都盧奴,先被前中山相張純,亂軍所佔。中山王還未來及收拾殘局,便又被黃巾霸佔。國民紛紛北上薊國。滯留國中,未及逃亡的民眾,除去舉族避入深山,多已被裹挾入黃巾亂軍。據說境內有十萬賊眾。卻不敢妄動,正因薊國虎踞在北。而這批流寇組成的亂軍,本就為擋薊國南下而設。屬於棄子炮灰,非大賢良師死忠嫡系。

海賊郭祖,亦混入城中。

張牛角,張黃龍,左髭丈八,並於毒、白繞、眭固,皆從東郡一同逃來。

一路收攏黃巾亂軍,又並零散數部,實力止損回升。郭祖已是與張饒並列的兩大渠帥之一。

佔據中山國的大小渠帥,皆以郭祖馬首是瞻。

郭祖大營。

「報——」便有黃巾卒,帳前通報:「有自稱故人胡玉者,營外求見。」

「哦?」郭祖精神一振。猛然站起,又緩緩坐下。略作停頓,這便低聲言道:「速請。」

「喏!」

不久,趕在曹孟德率軍夜襲前,便已先行遁走的胡玉,被領入帳中。

「多日未見,郭大哥一切可好。」胡玉抱拳行禮。

「艱難度日,無所謂好與不好。」郭祖伸手:「坐。」

「謝郭大哥。」胡玉這便就坐下首胡床。

「賢弟此來,所為何事?」郭祖明知故問。

胡玉正欲開口,忽聽帳外又報:「張渠帥求見。」

示意胡玉稍安勿躁。郭祖朗聲言道:「有請。」

話音未落,張牛角已入帳中。

見來人是胡玉,先喜後疑:「胡渠帥何時到此?」

胡玉咧嘴苦笑:「路上九死一生。實在是……一言難盡。」

見他不似作假。張牛角這便嘆了口氣:「活著便好。」

「來人。」郭祖這才遲遲開口:「舊友重聚,當大擺酒宴。傳我將令,犒賞三軍。」

「喏!」黃巾卒領命而去。

待張牛角落座,郭祖笑道:「胡兄弟滿門被害,舉目無親。千里來投,不可再孤身一人。可分兵三千,歸於胡渠帥帳下。」

「全憑渠帥做主。」麾下蟊賊眾多,張牛角並無異議。

「一路風塵,必然勞苦。賢弟先下去歇息。待晚宴時,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歡不遲。」郭祖笑道。

「如此,胡玉告退。」胡玉這便告辭離開。

待他出帳,張牛角言道:「胡玉行蹤飄忽不定。今只身前來,疑點甚多。大哥不可不防。」

郭祖笑答:「賢弟多慮了。想他全家老小,皆被薊王所掠。麾下數千水賊,一朝被滅。與薊國有血海深仇,且孤身來此,何須見疑。」

張牛角這便點頭道:「先前青州張渠帥,遣人相商。欲與我等合力南下,解廣宗之圍。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此事……」郭祖嘆道:「愚兄一直未能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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