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關東 第194章 心生瑕釁

二路大軍,一松一緊。

劉備大軍已逼近隴山,而西域聯軍猶在原地築城。金城關與關後金城津,一切如故。而大震關上,賊兵已膽戰心驚,夜不能寐。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正是如此啊。

金城關守將邊章,其實並無人暗中聯絡。從始至終,計謀都圍繞韓遂而動。安玄去邊章軍市紮營,亦是正常售賣。然在韓遂看來,此舉必是為與邊章暗通曲款。

於是在心底,韓遂已把邊章視為「金城太守」的潛在競爭對手。若西域聯軍逼近時,邊章望風而降,放入關內。乃至聯軍由金城津南渡大河,圍攻金城、枹罕等要衝,此戰危矣。

思前想後,韓遂便將心中疑慮,說與軍師閻忠聽。

閻忠搖頭道:「安玄只說,『誰登臨頂閣,口出暗語,便將薊王表奏與誰人視之』。那日來人既是將軍,這金城太守之位,自當非將軍莫屬。薊王一諾千金,何必見疑。」

韓遂不置可否:「敢問軍師,竹筒中,便只有兩份薊王表奏否?」

「然也。」閻忠鄭重點頭:「將軍當信我。」

韓遂笑道:「你我二人,推心置腹。我豈能不信。」深看閻忠一眼,又話鋒一轉:「只是……」

「將軍心憂何事?」閻忠果然追問。

「只是,若金城、大震,二關守將,未戰先怯,不戰而降。放二路漢軍入內。我等辛苦皆付之東流。且身家性命亦危矣。」

閻忠一愣,急忙追問:「此不正合薊王之意?兵不血刃,平定亂軍。戰後我等論功行賞,自當各居高位。何談危機?」

韓遂苦笑:「若不戰而降,戰後必受輕視。薊王麾下皆宿將,論功行賞時,卻將刺史、太守高位授予我等,如何能服眾?表奏朝堂,若天子不許,我二人豈非功虧一簣,空歡喜一場。」

「這……」閻忠略作思量,這便領悟:「將軍可是擔心被邊章、宋建二人,搶去首功?」

「然也。」

「那日我重病將死,安玄攜葯續命。竹筒中只見表奏二卷。一卷表我為涼州刺史,二卷表將軍為金城太守。並未另授他人,表奏亦無三卷。」閻忠試問:「將軍是否……多慮了?」

「事關身家性命,千萬大意不得。」韓遂斷然搖頭。

「如此,將軍以為,又當如何?」閻忠低聲追問。

「可將邊章、宋建二人宗族、家眷,盡數遷入城中,以為人質。」韓遂語透殺氣:「再派心腹,陰入二人大營,以為細作。旦有風吹草動,便——」

見韓遂猛然揮手下劈,閻忠心頭一驚:「此事干係重大,稍有不慎,便會激起兵變。將軍務必謹而又慎。」

韓遂急忙好言寬慰:「我與軍師,同舟共濟,推心置腹,無需見疑。只是人心難測,邊、宋二人,若壞我大事,豈非抱憾終生。」

閻忠輕輕點頭:「將軍,言之有理……」

「軍師放心,料想二人必無異議。」韓遂寬慰道。

大震關。

草草看過合眾將軍書信,宋建怒從心起:「好一個韓文約!」

「不遣兵來助,也就罷了。反要將我家小,盡數遷往枹罕!」

便會心腹進言:「合眾將軍必是心憂將軍降漢,故以家小為質。」

「我豈能不知!」宋建怒叱:「只是大敵當前,韓遂為我等共主,卻如此行事,不禁令人心寒齒冷。若有心降漢,又何必起兵謀反?」

「那……為今之計,將軍以為該當如何?」心腹小心問道。

「還能如何?自當將家小遷往枹罕,以正吾心!」宋建怒氣難平。卻也不得不聽命行事。

心腹雙眼一轉,計上心來:「將軍切莫心急。料想,以家小為質者,必不止將軍一人。何不與……邊將軍相商?」

「哦?」宋建果然心動。此話在理。大敵當前,為驅眾人死戰,必將家小盡數遷入枹罕城中。換句話說,得此令者,絕非他宋建一人。

「有理,有理!」宋建即刻手書一封,密令心腹快馬加鞭,送往金城大營,呈給邊章當面。

金城關大營。

因距枹罕稍近,邊章先於宋建收到合眾將軍令。

合眾將軍竟要舉族為質,邊章心中豈無怒氣。卻也無可奈何。正待將金城中家小,盡數遷往枹罕。卻聽堂前來報,大震關守將宋建遣人送信。

「請!」心中微動,邊章已瞭然於胸。

宋建心腹入堂,請屏退左右。

邊章揮手,侍衛侍女,皆退下。

心腹遂上呈書信,低聲言道:「我家將軍所想,邊將軍看過便知。」

將宋建書信細細看過,邊章這便言道:「合眾將軍乃我等共主。軍令如山,莫敢不從。宋將軍之意,我已盡知。誠如信中所言,我等或可一爭。你且回稟宋將軍。便說,我當同上陳情表一試。」

心腹卻笑道:「有道是禮尚往來。我家將軍既書信來問,將軍何不書信作答?」

「哈哈!」邊章放聲一笑:「好個『禮尚往來』。心中所想,實為『空口無憑』吧!」

「嘿嘿……」心腹嘿聲一笑。

邊章命人去來白絹。略作思量,一蹴而就。

書案晾乾後,命心腹自取。

心腹一眼掃過。小心捲起,收入懷中,方得心安。

事不宜遲,這便快馬折返。將邊章回信,呈給宋建當面。

宋建、邊章,約定時日,將二人各自手書陳情表,雙雙遣人送入枹罕合眾將軍府。

韓遂逐一看過,面沉如水。不置可否,將表書遞給軍師閻忠。

閻忠心知師出不利。接過一觀,果然如此。

「唉……」一聲嘆息,閻忠言道:「不幸被卑下言中,宋、邊二位將軍,已心生瑕釁。不如,就此作罷?」

韓遂斷然搖頭:「我乃眾將共主。若將令不能出枹罕。威勢盡掃,何以服眾。」

「逼迫太緊,反而不美。」閻忠進言。

韓遂卻把心一橫:「勞煩軍師再發將令。言辭之間,多做權衡。不可有失威嚴,亦不可太過嚴苛。」

閻忠心中一聲暗嘆,面色卻如常:「卑下,領命。」

這便拜退,入偏室書寫潤色將令。

苦思許久,將將提筆。卻一聲長嘆:「賈文和,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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