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廳,鑒識課。
實驗室外,沖矢昴已然換上一身乾淨的白大褂,戴上了手套、鞋套、發套、口罩,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如同一名全副武裝的戰士。
而他的確馬上就要踏上一個從未涉足過的戰場。
他新拜的師傅,林新一林老師,正在給他和他的「師姐」毛利蘭,講解著實驗注意事項:
「其實你們要做的事不難。」
「接下來我就簡單地說上兩句:」
「豬三天前就已經殺了,現在豬屍經過新鮮期、腫脹期、腐爛期,蠅蟲在屍體上產下的蟲卵,也都批次孵化成了幼蟲。」
「你們要做的就是每天定時進入實驗現場拍照記錄,測量現場溫濕度。」
「同時注意儘可能地用捕蟲網捕捉在現場自然出現的所有昆蟲,用乙酸乙酯毒死並晒乾製作成標本,初步製作出一個東京地區法醫昆蟲圖譜。」
「當然,除了被屍體吸引出現在現場的成蟲,在每個對應的觀察時間點裡,還必須提取豬屍上孵化的蠅蛆幼蟲,用二甲苯乙醇溶液毒死並使其軀體僵直,測量長度後製成標本保存。」
「這樣可以幫助我們得到蠅蛆生長長度隨死亡時間變化的規律。」
「除此之外,本實驗測量數據的指標還有……」
「……」
沖矢昴沉默不語。
平時很少坐辦公室的他,還是第一次領會這種領導「簡單說兩句」的威力。
在憑藉著n(n≥1)柯智商輕鬆掌握了林新一說的那些實驗內容,又耐心等領導的長篇大論結束之後,沖矢昴果斷沒再給林新一開口的機會,及時表態道:
「我都聽明白了,林先生。」
「我們現在就開始實驗吧。」
「那好。」林新一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側目對毛利蘭吩咐道:「毛利小姐,昴先生就交給你這個『師姐』照顧了。」
「他雖然年齡比你大、學歷也比你高,但他畢竟還是第一次實際接觸法醫工作,心理素質未必比你更好。」
「等會如果在實驗中出現什麼問題,你可得注意多鼓勵鼓勵他。」
「好……」毛利蘭笑得很勉強。
她的確是這行的老前輩。
可蟲子這玩意……她還是怕啊。
前幾天蠅蛆還沒孵化出多少,腐爛的豬肉雖然噁心,但對她這位死亡常伴於身的「厄運小姐」來說,問題還不算太大。
而現在……
那畫面毛利蘭想想就頭皮發麻。
更別說,現在還要她開始每天從豬屍上提取活體蠅蛆製作標本?
「我……我會儘力的。」
毛利蘭努力地在新入門的師弟面前裝著堅強。
「好。」林新一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毛利小姐、昴先生,這個實驗就交給你們了。」
他欣慰地目送著毛利蘭與沖矢昴一同走進實驗室,然後便準備趁著自己把工作完全甩給學生節省出來的時間,回辦公室摸上一小會兒魚。
而這時,柯南小朋友卻頗為在意地攔住了他:
「林,那個沖矢昴是從哪冒出來的?」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
「唔……剛剛不是在大家面前解釋過了,他是我新收的學生。」林新一神情古怪地看著柯南:「話說我還一直想問呢,你怎麼在這裡?」
今天看到柯南不在學校,而是跟毛利蘭一起來了警視廳的時候,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所幸阿笠博士、毛利大叔、少年偵探團這些「專業團隊」成員都沒有跟著出現,才讓林新一稍稍心安了一些。
「你是放假了閑著無聊,跑來陪毛利小姐上班的?」
「不。」柯南搖了搖頭:「是小蘭特地叫我來的。」
「她說自己一個人做實驗害怕,就想讓我來陪著她。」
「但是……」
他欲言又止:
但是毛利蘭現在突然有搭檔了。
而且還是個年輕帥氣又多金的東大研究生。
「我總感覺這傢伙有點怪怪的……」
「哦?」林新一表情頓時嚴肅起來:「你看出什麼問題了?」
「額……」名偵探罕見地羞澀臉紅起來:「就……就是……」
「一種直覺吧。」
只靠直覺就說人壞話,這都可以算是他偵探職業生涯里的一個黑點了。
但柯南現在卻的確有這種「直覺識人」的能力。
就跟灰原哀的「組織雷達」一樣。
只不過灰原哀的雷達是專門感知黑衣組織的黑色雷達。
他的雷達卻是能感知潛在情敵的綠色雷達。
從林新一到淺井成實再到服部平次,這雷達在他心裡爆響過無數次。
所幸那段心情忐忑的日子終於過去……
林新一和服部平次都有了自己的女友,淺井成實也只是單純地成了毛利蘭的閨蜜。
柯南心裡的雷達已經很久沒有報過警了。
可現在,看到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沖矢昴,他卻久違地感受到了一種危機:
天上突然掉下來這麼一個年輕帥氣的東大醫學研究生。
而且還成了小蘭的師弟,要跟她整天泡在一起研究法醫課題。
可惡……為什麼在他變小之後,小蘭身邊就一個接一個地冒出這麼多優秀的適齡男性啊?!
一想到這,柯南的心情就很是不妙。
不過現在面對林新一那充滿質疑的目光,他的理智還是迅速重新佔據了上風:
「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小蘭和那傢伙才剛認識,他又能對我有什麼威脅呢?」
柯南努力地平復著心中波瀾。
而就在這時……
「啊——」
實驗室里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
那聲音林新一和柯南都很熟悉:
「毛利小姐?!」
「蘭?!」
兩人齊齊一驚,旋即循聲跑進實驗室。
而那房門剛一推開,他們便看見:
沖矢昴正輕輕撫著毛利蘭的肩膀,似乎下一秒,就要伸手將其溫柔地摟進臂彎之中。
柯南:「???」
他頭上本能一綠,但卻又很快反應過來:
真相跟他看到的絕不一樣。
因為這裡根本不是什麼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
只見這實驗室的地板中央躺著一頭腐爛發臭的死豬,豬屍下面鋪著的塑料布上,還淌滿了紅黑難辨的粘稠屍液。
無數的蒼蠅在屋子裡飛舞,蛆蟲在腐肉上蠕動。
即使房間里的窗戶始終開著,裡面的味道也沖得讓人想流眼淚。
這場面連柯南這個專業人士都有些撐不出。
他連演都不用演,臉色直接就跟真的小學生一樣,被這屋裡的場景嚇成了豬肝色——
沒辦法,說來也怪,柯南以前碰見過那麼多屍體,可就是沒見過一具爬滿了蟲子的腐屍。
(因為漫畫畫這玩意會嚇到小孩)
所以在這富有衝擊的一幕面前,他也只是能算是個萌新。
既然這場面連柯南都受不了……
又有哪個碳基生物能在這種環境下搞曖昧?
「小蘭應該是受了什麼驚嚇……」
「所以沖矢昴才會扶住她吧?」
柯南迅速理解了當下的情況。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即使有沖矢昴扶著肩膀,毛利蘭也臉色蒼白,渾身發軟,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看到林新一和柯南的出現,她才有些尷尬地掙扎著自己站穩身子,又難堪而後怕地解釋道:
「剛、剛才我去取蠅蛆樣本的時候,腿軟了一下……」
毛利蘭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那具豬屍。
豬頭被砸爛的傷口,還有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有一些白花花的小東西在緩緩蠕動著。
光是看到這一幕就夠嚇人的了。
而她剛剛為了展現自己「學姐」的老練,還得硬著頭皮拿著鑷子湊近了,去那蠕動著的蛆團里夾一隻活的出來。
結果學姐的架子沒撐起來,腿就先給嚇軟了。
「幸虧沖矢先生扶了我一下,不然……」
「不然我就要摔到豬頭上了。」
毛利蘭終於忍不住,眼淚汪汪地小聲哭訴起來。
雖說對於她差點摔到豬頭上面的這件事,真正該後怕的應該是豬頭上的蟲子。
但不得不說,「天使小姐」的眼淚的確沒有幾個人能夠無視。
沖矢昴原本公事公辦的表情當中,不由多了一抹真誠的關切。
柯南也再顧不上那綠色雷達的報警。
就連親手把毛利蘭逼到這裡的林新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毛利小姐,先出來休息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