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女孩，臉上髒兮兮的，小手上也是，她的眼睛很清澈，彷彿藏著一汪清泉，可此時此刻，這雙眼睛裡，卻寫滿了對周圍的恐懼。
她放聲大哭，女人想要抬起胳膊抱住自己的孩子，可兩條胳膊傳來的只有鑽心的疼。
「別哭，別哭，媽媽沒事，媽媽等會就帶你回家……」
只有六七歲大的孩子，對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根本沒有清楚的認知。
她只知道，自己外公死了。
自己媽媽在被欺負。
她想做些什麼，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吳掌柜似乎已經察覺到局勢不對，立刻揮了揮手。
「算了，看著母女倆也怪可憐的，直接把他們扔出去吧。」
周圍人，又是開始高呼。
「這正醫堂的吳掌柜，也太宅心仁厚了吧？」
「就是，對待醫鬧的人，都這麼好說話，僅僅只是把人趕出去，看來，我看病選擇正醫堂是最明智的選擇！」
「這個女人也太不要臉了，醫鬧還把自己孩子帶著！」
「誰說不是呢？哎，現在的人啊，還真是為了錢，什麼都干！」
那幾個壯漢，得到了吳掌柜的授意，面無表情又朝著張翠蓮母女倆走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卻擋在了他們的前面。
侯青文。
至於陳步，則是已經伸出手，將女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又伸出手，給她正了骨。
「幸虧不算嚴重，否則啊，你這兩條胳膊就算是廢掉了。」陳步輕聲說道，「回去好好休息兩天，就沒什麼大礙了，不然會留下後遺症。」
張翠蓮眼睛通紅看著他，伸出手，一把將陳步推開。
「你滾！我不要你可憐我！你滾！」
陳步嘆氣。
「如果你真的不要人可憐，又何必大喊大叫呢？」陳步說道，「再說了，我也不是可憐你，我只可憐你孩子。」
「我們不是醫鬧！我們不是！」女人說著說著，徹底綳不住了，哭的歇斯底里。
她寫滿恨意的眼神，環顧四周，打量著那些冷漠的人，好像是要將這些人的模樣全部記住。
陳步不管這些，而是將小女孩拉起來，拍了拍她衣服上的灰塵。
「髒兮兮的，你媽媽不給你洗臉嘛？」
小女孩怯生生看著陳步，話也不敢說，只是緊緊抱住自己母親的腿。
吳掌柜面色有些難看了。
「侯少爺，您這是？」
侯青文笑笑，道：「沒什麼啊，就是覺得有些過分了，再說了，這事情不還沒說明白嗎？」
「沒說明白？侯少爺，您的意思是？」吳掌柜有些頭疼。
這要是有別的不開眼的人站出來，吳掌柜直接讓人動手了。
可現在，擋在前面的是侯青文。
這可是他們惹不起的人啊！
別說他一個小小掌柜了，就算是他們東家來了，也不敢和侯家的人叫板啊！
更何況，這還是侯家的大少？
侯青文轉過臉，看著陳步，陳步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侯少，問你個問題。」
侯青文趕緊擺手：「陳醫師，您叫我猴子就行了。」
陳步不為所動，繼續說道：「我要是打了這吳掌柜的臉，會影響你們和這正醫堂的關係不？」
侯青文微微一怔，略微思索，笑著說道：「陳醫師，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是在隴西，一個小小的正醫堂，還真不算什麼。」
「好，那我要是惹了禍，就得你擔待了，猴子。」
侯青文眼睛一亮。
之前他一直讓陳步叫他猴子，但是陳步始終沒有開這個口。
可是現在，陳步這麼叫了。
也就意味著，自己的態度，陳步是滿意的，而且，自己剛才的話，也到了陳步的認可。
這麼一看，自己簡直血賺啊！
「侯少，我們東家馬上就到了，有什麼話，咱們等會說行不？」吳掌柜看出陳步和侯青文的來者不善，強撐著說道。
侯青文擺了擺手，道：「吳掌柜，你別誤會啊，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再說了，我們侯家，和你們正醫堂也這麼多年關係了，肯定不會和你們作對的，先聽我哥把話說明白，成不？」
「這……」
看熱鬧的人，不樂意了。
「你特么誰啊！趕緊滾開！有你什麼事情？別耽誤我們看病……」
結果說話這人，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攔住。
「你特么要死啊！你沒聽到他剛才說什麼？侯家！這是侯家的人！」
「什麼侯家的人？聽都沒聽過！」
「你嗎！侯氏集團你總得知道吧？」
「侯……侯氏集團？」這說話的人，臉色終於變了。
侯青文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我記住你的樣子了，咱們等著秋後算賬，老子長這麼大，還沒被人指著鼻子罵過，你是頭一個。」
聽到這話，後者兩條腿都開始打顫了。
陳步看著張翠蓮，忽然問道：「我問你，你父親生病的時候，胸口有沒有出現大塊大塊紅斑？」
張翠蓮看著陳步的眼神，突然複雜起來。
「你……你怎麼知道？你是什麼人？」
「幫你出頭的人。」陳步笑著說，「夠不夠？」
「你是說真的？」
「不然呢？」陳步疑惑道，「我把你扔出去了嗎？」
張翠蓮下意識搖頭。
「那不就行了，你看，有我在，他們就不敢對你動手了，可見我是個大人物，現在有大人物在，這麼好的機會，你不準備多說幾句？」
張翠蓮看了看陳步，又看了看面色鐵青的吳掌柜他們，腦子都有些不夠用了。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
快到，她根本接受不了這麼多的訊息。
「別想了，先回答我的問題，你父親身上除了有紅斑之外，是不是還吐過一些血塊？」
「你……是！是！就是這樣！」
「他們正醫堂，給你的藥方呢？」陳步問道，「帶了嗎？」
「帶了！」張翠蓮剛想把藥方拿出來，突然警惕道，「你是不是想毀掉證據？」
陳步笑道：「我不站出來，你有這證據，又有何用呢？」
張翠蓮有些無言以對了。
「大哥哥，你……你不是壞人嗎？」羊角辮小女孩，小聲問，聲音都在發抖。
陳步沉默不語。
自己……
應該也不算什麼壞人吧？
可如果自己不是壞人，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就站出來呢？
是因為……想得到百鳥散和炎珠，不想和正醫堂交惡？
又或者，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總而言之，自己也不算什麼好人。
好在，比起大多數人，陳步又覺得，自己不算太冷漠，多多少少，有點良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