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障壁 4

這天晚上,松永至「揚子江」找阿綠,請她第二天去見真田澄代。

阿綠在至「揚子江」上班前,曾在三、四家酒廊里待過,有一種奇妙的自傲,常說:「我已經是老經驗了。」之所以常換工作環境,目的也是想找條件更好的地方,像上次,她就半認真的問過松永:「你知不知道有更好的地方?」

當時,松永回答:「我覺得你在上野或錦系町一帶可能更為適合。」

但,她並不生氣,反而略帶得意的說:「你也那樣認為?坦白說,我是有這麼想過。」

松永之所以想找阿綠幫忙,也正是看上她的率真。但,阿綠卻一直不答應。

「那個人很喜歡炫耀自己,所以當了那種高級女侍應生,絕對只會講一些自我吹噓的話……」

「那又有什麼關係?到時候,你只要假裝很羨慕的樣子就行了。我會坐在隔壁座位聽著……你的任務是設法套問出高級女侍應生是幹些什麼事就行。一千元,如何?」

不管是中根或松永,已經抱定一種念頭:為了採訪這椿事件,就算私下花錢也無所謂!

或許,這也因為並非「奉令行事的工作」吧!若是自己雖無積極的興趣,卻因主任或副主任的命令,不得已去做的工作,絕對無法如此投入!

翌日,比約定的11時稍早,松永和阿綠前往「紅天鵝」,為了容易聽得見,兩人選擇緊鄰的座位坐下。11時正,真田澄代出現了,因為阿綠舉手招呼對方。

七分袖的男性化西裝,黃色襯衫和深藍色西裝很搭配,至少,在服裝方面,對方並無松永所預料的那樣華麗,而且在化妝方面,還比阿綠或「紅天鵝」的女服務生們素淡,半點「歡場女人」特有的氣息都沒有。

說不定……松永心想。也許高級女侍應生真的只是住院病患的秘書而已,畢竟,真田澄代給他的第一印象和他在腦海中所描繪的那種女性相差太遠了。

阿綠似乎也有相同的驚訝!

澄代邊注意著裙子的褶痕,邊姿勢優雅的坐下。

這時,阿綠開口了:「你變啦!」

「嘻、嘻,是嗎?」澄代的語氣似很得意。大概敏銳的感覺到所謂「變啦」的話語中含有讚美的意味吧!

在澄代面前,阿綠顯然缺少她那一份優雅。松永有著一抹輕微的不安。

澄代彷彿在面對昔日的同事時,可以強調現今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之不同,那是一種姿態,如果在和阿綠面對的時間內持續保持這種姿態,那麼,松永想從澄代口中問出高級女侍應生之內幕的計畫也將無疾而終……若真的那樣,還有什麼其他方法呢?松永也知道中根訪查的結果了,一切並不如意。

昨天,大宮壯年病醫療中心的總機接線生曾說出「會員證號碼」之語,亦即,那家醫院時採行會員式的組織,能否自會員們身上採訪呢?但,直至目前,根本不知道有哪些人是會員?

忽然,真田澄代大聲笑了。不知是否有什麼可笑,那是和她的穿著所散發出的氣氛截然不同的低俗笑聲。松永訝異的望向她們;但,澄代似未發覺,仍繼續大笑!

仔細聽,她倆的話題是繞在「揚子江」上。

那是有位女侍應生因為特別「服務」而吸引許多指名陪坐的客人,成為高級女侍應生,但,她又害怕穿上和服後,無法如穿旗袍時那樣「服務」,好不容易拉住的客人又會離去,所以設計出將和服衣領開叉加大的服裝穿至店裡上班。

「既然這樣,何不裝上拉鏈就行了?」真田澄代笑著,用手比出拉鏈拉上拉下的動作。

此刻,她已忘掉那種刻意擺出的姿勢,回到「揚子江」時代的生活習慣中。

松永忍住笑,轉頭。他想到,這可用於「歡場通訊」之上!

「別只是笑嘛!」阿綠說。「告訴我什麼時真正的高級女侍應生。」

「這個嘛,該怎麼說好呢?對了,一般醫院不是有特別護士嗎?就和她們差不多。」

「可是,都只是像你這樣年輕的吧?」

「嗯。那邊是採行會員制,入會費好像頗高,據說要幾十萬元……」

「幾十萬元?可是,有那樣多有錢人嗎?」

「有錢人多的是。還有人認為比高爾夫俱樂部的入會費便宜哩!而且,也並非繳了會費就都能成為會員,沒有其他會員的推薦不行,另外,社會地位也要很高。」

「這麼說,老頭子很多了?」

「也沒有。我們是壯年病醫療中心,並非老人病。何況,如果是老頭子,通常喜歡的只是有女人陪坐。」

「女人陪坐?」阿綠反問。

那也是理所當然!醫院和女人陪坐根本無法聯想在一起。坦白說,當時松永也不明白澄代指的究竟是什麼?

「不,沒什麼!」澄代似有些慌了。「最主要是,病患大多為社會地位頗高的人物,即使住進醫院也非常忙碌,還必須處理各方面的工作,所以,高級女侍應生才需要年輕女性吧!我也不太清楚。」「上班時間呢?」

「像是固定,又像沒有……能夠自由外出……像現在,我也是溜出來的。」

「那太好了……薪水呢?」

「比『揚子江』的多了將近一倍,而且,住在裡面又不必付房租。」

「住在裡面?」阿綠驚訝反問。

「是的。有點類似飯店的豪華房間,在4樓。」忽然,澄代像想到什麼,接著:「不過,你千萬別說出去!最好也別提到4樓之事。」

松永蹙眉了,腦海中浮現一個疑問。

依中根從元瀨順子那邊得到的資料,4樓應該是「純數統計研究所」,但,澄代卻說4樓有高級女侍應生所住的房間,究竟何者為真?

認為澄代說謊也非不可,為了強調高級女侍應生的生活何等豪華,她可能憑空說是有供高級女侍應生居住的如飯店般的房間,之所以又表示「最好別聲張出去」,則是怕自己的謊言被拆穿。

但,另外也可認為澄代的話才是事實。亦即,高級女侍應生其實住在4樓,卻不知何故不讓護士們知道,護士們皆相信4樓是「純數統計研究所」。若3樓和4樓之間有那道牆遮蔽,護士們當然無從得知4樓的秘密了。建築物外掛有「純數統計研究所」的招牌,護士們會相信也沒什麼不可思議!

那麼,「純數統計研究所」在哪裡?或許是1樓,也或許並不存在於那棟建築物中,畢竟,即使有人見到招牌想去拜訪,有那鈴聲和擴音器擋駕……中根豈非就是最佳實例。

「可惡!」松永喃喃自語。

戴著淡色眼鏡的大宮臉龐在他意識里一掠而過。

大宮曾說過:我們醫院沒有必要宣傳!

松永深深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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