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級女侍應生 4

所謂的調查,一定會伴隨多次試行錯誤,除非相當幸運,這是無可避免之事。松永也是一樣,雖從「揚子江」的負責人口中問出女人的姓名和住址,也並非就已經達到目的。

——女人的姓名是真田澄代,住址是品川區大井的公寓。

松永當然前往拜訪,但,對方已經搬家,行蹤不明。(在這種情況下,調查的慣用手法是找出負責搬家的貨運公司,依此查明新住址。但,這並非松永一人就能做到之事,他雖試著向附近兩、三家貨運公司查詢,卻皆非幫忙真田澄代搬家的公司)不過,松永並不死心,他雖然無法見到真田澄代,卻收集到許多和她有關的資料。

他從真田澄代的舊房東、鄰居口中問及真田的生活狀況,然後再前往「揚子江」,自女侍應生口中收集資料。依松永的筆記,內容是:

真田澄代(1940年出生)

學歷:長野縣N高校畢業。

經歷:曾在大田區新井宿某電氣行擔任女職員3年。

1963年4月至64年5月之間,在「揚子江」當女侍應生。(辭去電氣商行女職員工作後至進「揚子江」之間,約有一年空白時間,其間情形不明。另外,長野縣N高校畢業後立即至東京的理由亦不明。

收入:在「揚子江」日薪一千元,包括指名陪客分紅、小費等,月入約三萬二、三千元。住在大井町「常盤庄」附近設廚房的6榻榻米公寓,月租9千元。依房東(本間晴江,53歲)之言,兩年之中未曾拖欠房租。

個性:不同之人有不同意見。

①愛慕虛榮。(本間晴江以及「常盤庄」鄰居、在銀行任職的山本數子之說法)②乖巧,不喜歡鬧得太厲害的客人。(「揚子江」女侍應生阿綠、由加利等,以及負責人龍崎)男性關係:是否有私下交往較深的男人,「揚子江」的女侍應生們也不清楚。但是,每星期約有一次,會有男人打電話至公寓。

其他:以酒廊上班的女性而言,算是喜歡看書者。(曾在附近書店購買純文藝雜誌、綜合雜誌兩、三次)另外,自稱和X大學副教授、社會評論家久米謙是昔日同事,也是對方的書迷。

似未考取護士執照。

只有上述這些調查結果,看似簡單可得,但,松永花費的勞力和時間卻非比尋常。還好他住在大森,可利用上下班途中順路至大井的公寓,而值得慶幸的,當時也未發生任何所謂的重大事件。如果發生傷亡數十人的重大事件,身為社會版記者的他將受到束縛,大概也無暇去顧及是否能夠報導尚為未知數的「高級女侍應生」之調查吧!

而幸運的還不止這些,最重要的還是松永身為社會版記者的特殊判斷力。

他後來對我說:「我對高級女侍應生這個新名詞確實有興趣,若那只是酒廊流行的一種新制度,我還不會想要那樣深入追查。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這名詞從醫院傳出之點,令我很在意。而且,她未告訴原來的房東新住址,也是很奇妙。

「無論如何,放棄每月三萬二、三千元收入的工作,那麼,新工作應該比原有工作收入更高,可是,有什麼工作能提供四、五萬元月薪呢?就算有,如果是正當的工作環境,應該也會向人炫耀才對。但,事實上她搬家時並未告訴原來的房東新住址,而且倉促搬走,再怎麼分析,這都是很可疑。」

從結果而言,松永這位記者的判斷力可說完全正確。

另一方面,卻有何松永完全相反之例存在!

我讓高原看《P·S》報的同時,也對外電報導部副主任長內提及同一件事,並商量著看是否能拿到《P·S》報的裝訂冊,特別是尼迪倫和雙葉米子之緋聞的報導。

「如果是相互提供報導的當時還可能,但是現在……最主要是,你也不知是刊登於幾月幾日的版面吧?」長內邊翻閱美國的通俗科學書籍,邊不耐煩的說。

「那麼,何不問問《P·S》報派駐東京的特派員呢?外電報導部總有人認識吧?」

「目前《P·S》未派有特派員駐在東京。由於它已以社交新聞為主,沒必要有什麼特派員了,至於日本皇室的動向,可透過通訊社獲得……」

「原來如此。那麼,不能問問我們的特派員嗎?」

「我們的特派員?派駐哪裡的?」

「這個嘛……歐洲各地的特派員就行了。他們也許聽到和這項緋聞有關的什麼消息。」

「別開玩笑了!電話費、電報費可不能白花的,不可能利用昂貴的電報去查詢那種毫不知來龍去脈之事。以派駐在外的特派員立場,因為是來自總社的照會,說不定會熱心採訪,但,本報版面並不可能刊登那種私人的緋聞情事!當然了,如果編輯部答應,就算動員所有海外特派員網也是可能。」

以往,長內和我的交情並不算壞,但,聽到他這麼回答時,我困惑了,心想,是否自己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曾做過招致他反感之事?

然而長內的話也有其道理。縱令對方是大使級人物,《中央日報》也不可能報導其私人緋聞,因此採訪這件事就毫無意義可言。那麼,從某種意義來說,他的看法可視為正確,而我也不得不認同。

長內擁有駐紐約特派員的經歷,尤其對國際性事件的分析與判斷能力,受到極高評價,加上自己也頗努力研判,曾於一個月前就預測某國將發生政變,而且也被他說中。照理,應是很有才華的新聞記者!

但,通常分析專家因為是將重點置於從所收集的資料中會產生出什麼樣結果的階段,似乎很容易陷入輕視在那之前的階段吧!也因而不會發揮我在最前面所提及的「調查本能」。

譬如,即使知道隱藏某種內情,也不會想全力正面探討,只是從明白的資料分析或推理,以之滿足此種本能;抑或,自始就放棄知道內情的念頭,視為無關緊要,認定即使割捨掉此一部分也不會影響大局,藉以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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