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蜂須賀在太陽西下時抵達近內家。

「我帶了一些下酒菜。」

他說完後從袋子里拿出沙拉米香腸、葡萄乾奶油、魷魚絲,一樣樣放在會客室的茶几上。近內則拿出一瓶三多利威士忌,摻水做了兩杯調酒。

「請問,煙灰缸在其他地方嗎?」

不是,近內搖頭否定。

「我扔了。」

「扔了?」

蜂須賀重複了一次,接著露出「這麼說來」的表情環顧室內。

「請問香煙——」

「我戒了。對了,你就拿這個小盤子代替吧。」

「咦?您戒煙了嗎?」

「嗯。」

「第幾天了?」

「一個月。」

「……」

聽近內這麼說蜂須賀似乎理解了整個狀況,將抽出來的煙又放回盒子里。

「不要緊。」

近內笑著說:

「你不用配合我,別介意,抽吧。」

「沒關係,這不重要,總之先來點這個吧。」

他將酒杯端到嘴邊。

接下來蜂須賀開始聊起其他作家的近況,評論這陣子看的電影,但看到近內興趣缺缺的模樣,語氣一變道:「我這麼說可能太不知分寸,不過您是不是開始工作比較好?」

近內將杯子放回茶几上,放聲笑了起來。

「怎麼?說來說去還是這件事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這種說法或許不太恰當,但如果能以工作轉變心情的話——」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說是再這樣下去我會被兒子的亡魂給殺了,對吧?」

「不,沒這回事……」

近內擺擺手說道:

「我已經去了半條命了。」

蜂須賀緊咬下唇,在杯中添了冰塊。

近內忽然想對蜂須賀說出內心的想法,或許他是那個願意傾聽的人。

「蜂須賀老弟。」

「是。」

「你願意聽聽一個傻爸爸的胡言亂語嗎?」

蜂須賀嚴肅地點了頭。

「您儘管說。只是我可能聽了,也不能幫上您什麼忙就是了。」

「如果你覺得我的想法有哪裡不合理,坦白告訴我,否則說起來也沒什麼意思。」

「好的。換句話說,我以給您潤稿的心情來聽就是。」

近內對蜂須賀露出微笑道:「沒錯,沒錯,儘可能嚴格一點。」

近內端起酒杯,思索著該從哪裡開始,一旁的蜂須賀靜靜等著近內開口。

「如果你想殺某個人,」

「咦?」蜂須賀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只是假設而已。」

「嗯。」

「在這個計畫中,你打算使用某種不場證明詭計。」

「是。」

「那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您是說目的嗎?不就是為了要擺脫嫌疑嗎?」

「沒錯。你也知道認為省吾六月十三日在秋川學園使用了某種不在場證明詭計吧。」

「我知道,因為有很多報導。」

「對,省吾以某種不在場證明的詭計殺害淺沼英一。但是在下手後沒幾個小時,省吾就從學校後方的工廠供水塔跳下來自殺。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個……」

蜂須賀眨了幾下眼睛問道:「哪裡奇怪呢?」

「一個懂得設計不在場證明、深思熟慮的兇手,結果居然在殺人後幾小時自殺身亡,這可能嗎?」

「嗯,不過……」

蜂須賀一臉為難地搔了搔耳後說道:「我只是從新聞中知道一些片段的資訊,聽說省吾是為了拿回收錄音機才回到學校,而他看到警察已經到了學校,這才……」

「才認清事實,知道再也逃不了嗎?」

「是的……」

「你試著以省吾的立場想想看吧,他可是打算製造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實際上也的確牢不可破。錄音帶從一切安排就緒後經過三十分鐘才聽見聲音,聲音在八點二十分時響起,當時省吾正在喜多川勉家裡。省吾在八點十五分左右去找喜多川,十分鐘之後,也就是大約八點二十五分他聲稱還有其他事而離開喜多川家。這部分不只有喜多川的證詞,他母親也這麼說,此外被交代注意一下喜多川勉的喜多川電器店員也證明這一點。不過那名店員只看見玄關內有省吾脫下的鞋子。店員在告訴喜多川太太有朋友來找她兒子之後,就回去電器行。總之省吾在八點十五分到二十五分之間,曾拜訪第三者製造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你不認為整個過程相當精準嗎?也就是說省吾在安排好的聲音響起前後十分鐘里,設計了牢不可破的不在場證明。」

「啊……真的。」

「對吧?省吾是依照這套精密的計畫下手的。不過當他回到學校時卻發現警察來了,而只是因為這樣,就萬念俱灰決定自殺一有這種事嗎?」

「我可以說說我的想法嗎?」

「說吧。」

「但是最後那個手法一下子就被警方識破了吧?因為最重要的詭計被識破,加上自己的收錄音機又被搜出來,所以……」

「等一下!」

近內在蜂須賀的杯里添了威士忌。

「為什麼省吾會知道不在場證明被識破了呢?」

「咦?」

「省吾在九點左右回到學校,當時警察已經來了,所以省吾無法進到學校,那他又怎麼在學校外知道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已經穿幫?」

「嗯,因為警察來了……」

「蜂須賀老弟。」

「是。」

「省吾的詭計可是製造不在場證明哦。」

「是。」

「別老是是是。就像你剛才說的,之所以要製造不在場證明,是為了讓自己擺脫嫌疑。也就是說,這個計畫的前提就是警察會來學校。如果詭計的目的在於隱藏犯罪事實,那麼當他發現警察來到現場時當然會吃驚。不過既然他企圖製造自己的不在場證明,那麼前提便應該是警方會在事發後立即展開調查吧。因此就算他看到警察,也不可能馬上認為自己的詭計失敗了。」

「我愈來愈不懂了。」

蜂須賀視線轉向空中抓抓頭後,端起酒杯輕啜一口。

「十三日晚上的案子現場也有三個讓人想不透的地方。」

「現場也有?」

「對。第一個是令人費解的收錄音機,那台收錄音機藏在黑板前方的講桌下,為什麼要將它放在那種地方?」

「為什麼?」

「這不就像要刻意讓人發現,欲蓋彌彰嗎?」

「說的也是。不過可不可能是因為講桌兩側有桌板,該怎麼說,就是正面和兩側都被板子遮住,不仔細查看就看不到下方吧。」

「不過,假設教室發生殺人案,警方一定會徹底調查整間教室,講桌下方這種地點太明顯了。」

「說不定是省吾覺得不會被發現?」

「你這是自相矛盾。」

「咦?」

蜂須賀回看著近內。

「如果認為不會被發現才將收錄音機放在那裡,那麼就算警察到學校來也不必驚慌。」

「……」

看著蜂須賀當場愣住,近內笑了出來。

「好吧,算了。第二點讓我想不透的是省吾為什麼要拿自己的收錄音機做這件事?」

「會不會是因為他只找得到這一台?」

「收錄音機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哪裡找得到?」

「學校啊。案發現場是間學校,只要到音樂教室或視聽室,一定能拿到很多收錄音機,所有學生都知道這一點。因此萬一被發現是學校公物,也不會立刻懷疑到自己身上,但作案用的收錄音機卻是省吾自己的東西。」

「……」

蜂須賀沉默不語。

「當然也有很多說法可以反駁這一點,最簡單的就是省吾根本沒想到。不過他既然都想到了讓自己擺脫嫌疑的手法,沒想到這一點未免說不過去。」

蜂須賀看著自己手中的酒杯。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現場的狀況。錄音帶錄下的聲音是幾張桌子翻倒的巨響,不過案發現場的一年C班教室里,別說沒桌子倒下,就連移動的痕迹也沒有,這未免也太疏忽了。實際上警方之所以對現場狀況起疑,也因為教室過於整齊。當然如果要歸咎是省吾太過糊塗,那也沒什麼好說了。」

蜂須賀緩緩抬起頭說道:「這麼說來,省吾他……」

近內點點頭:

「是被陷害的。」

「被陷害?」

「省吾不是兇手。他並未殺害淺沼英一,而是有人為了要讓省吾頂罪,才做出這種事。」

「但是……但是既然如此,省吾又為什麼自殺?」

「省吾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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