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約二十分鐘後,兩名刑警離開了近內家。

他們在離開前依照希望參觀了省吾的房間。來到凌亂不堪的房間時,大竹和先前在會客室時的一樣,非常積極地觀察房間的各個角落,相較之下目黑就一副進行例行公事的態度。

大竹看到電腦時,認真地盯了好一會兒,接著又將藍色條紋衝浪板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次。喜子在一旁提心弔膽地說房間很亂,大竹卻直搖手說,「沒這回事,男孩子的房間都是這樣的。」

兩名刑警離開後,近內和喜子回到客廳不約而同在沙發上坐下,兩人都沒作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近內又拿起一支煙,儘管嘴裡都是煙味,胸口也悶悶的,他還是點了煙。

他試圖思考,卻因為腦里塞了太多狀況,無法好好釐清思路。愈是想靜下心來,那些雜念就愈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來、消失、飛散,形成了無底漩渦。

近內彷彿聽到從某處傳來了水流聲,嘩啦嘩啦地時而清晰,時而遠離。究竟是從哪裡發出的聲音?他環顧四周,但這個行動卻毫無意義。

他看看牆上的時鐘,已經六點多了。

省吾今天也不打算回家嗎?他帶了一台大型收錄音機,要去哪裡呢?

這時,喜子突然「唔」地雙手掩面,彎著身子顫抖了起來,不停地啜泣著。

「可是……」

她哽咽著:

「可是,我只能那樣說呀,不然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

近內看著妻子,就像是看著自己,他在妻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悲慘的模樣。

「我怎麼說得出,那天晚上省吾出去後就一個晚上沒回家?我只能那樣說啊,不然你說該怎麼辦?」

「……」

近內答不上來。他雖然想說些什麼,卻完全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是一個勁地抽著味道不怎麼樣的煙。

「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好。」

喜子抓著裙擺,將話題轉到近內身上。

「都怪你跑去學校!」

「怎麼……」

「就是你多事跑到學校,才害省吾遭到質疑,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莫名其妙。我才不是為了貫井的事去的,是你說省吾最近怪怪的。」

「所以你現在怪到我頭上嗎?」

喜子淚流滿面地望著近內。

「不是,我並沒有責怪任何人。」

「我曾經叫你為了省吾的事去學校嗎?」

「不……」

「那為什麼要瞞著我去?」

「我並不是刻意隱瞞。」

「事實就是如此,你之前根本沒告訴我!」

「不是這樣,我只是出門在路上正好想到,順便繞過去而已。我出門前壓根沒這個打算。」

「騙人。」

「真的。」

「鬼扯,你認為省吾殺了貫井吧?」

「胡說八道!」

近內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先動了手。喜子按著挨了一巴掌的臉頰,趴倒在沙發上,哭得更激烈了。

近內驚訝地盯著自己的手。自從和喜子在一起後,他從未對她動手過,這股疼痛也一樣留在近內身上。

兩人又陷入沉默。

近內此時想起必須整理稿子,但現在完全提不起勁工作。

他接著又抽了兩根煙,最後像死了心似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時,走廊上傳來電話鈴聲。

趴倒在沙發上的喜子倏然起身。

「我接就好。」

近內說完後從客廳走到走廊,接起電話。

「這是近內家。」

「請問省吾同學的爸爸在嗎?」

「我就是。」

「不好意思,我是今天中午和您見過面的秋川學園三年A班的導師植村。」

「您好,我才是冒昧打擾,不好意思。」

植村電話中的語氣聽起來來比在辦公室時來得客套許多。

「我想通知您,有位家長希望找各位家長討論一下。」

「討論?請問是什麼事?」

「我稍早也向您說明過,這一個月來班上孩子們的狀況突然變得很糟糕,其他家長對此也相當憂心。因此有位家長向我提議,如果能讓各位家長見面,說交換情報或許不太恰當,但也許能更深入了解自己的孩子。」

「原來如此,這想法不錯。」

「那麼您也會出席嗎?」

「我會參加,請告訴我時間、地點。」

「第一次就要邀請到所有家長有點困難,如果近內先生方便出席的話,目前暫定邀請三位家長。」

「您說的三位是?」

「白天時我跟您說過的和近內同學感情比較好的兩個學生,也就是喜多川同學和淺沼同學的家長都會來。」

「原來如此。那麼是什麼時候?」

「可能有點急,不過您明天晚上方便嗎?」

「晚上?」

「是的。因為各位白天都在工作,很難抽出時間,所以想請各位晚上八點先到學校會合。」

「我知道了,明天晚上八點在學校。那麼直接到教職員辦公室就可以嗎?」

「是的,我會在辦公室等各位。而且那個時段學校沒有其他人,應該可以暢所欲言。」

「我知道了,我會準時出席。」

放下電話,近內發現喜子站在身後。

「什麼事?」

近內應了一聲,回到客廳里。

「我今天聽植村老師說,不單省吾,最近還有好幾個學生也經常無故缺席,還有人順手牽羊,出現了偏差行為。」

「除了省吾還有別人?」

「所以有人提議家長碰個面,討論一下這些孩子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討論嗎?不過……」

喜子一臉愁容。

「我最討厭這種聚會了。」

「我去就好了。」

「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嗎?」

「雜誌的稿子差不多都結束了,只剩下幾篇雜文,我會找時間解決。」

「是嗎?」

喜子似乎也不希望近內參加討論,不過他已經決定出席。

近內忽地想起某件事,開口問喜子:「家裡有沒有名冊之類的東西?」

「名冊?」

「就是會列出學生地址、電話的資料,有吧?」

「有是有……」

「你找一下給我吧。」

「你要那個做什麼?」

「我想先知道省吾班上的狀況,你就拿來給我吧。」

喜子一臉疑惑地走出客廳。不久後她拿著一本藍色封面的名冊回來,「拿去。」她將其放在近內面前的桌上後,轉身進了廚房。

近內翻開名冊,找到三年A班。名冊上不但寫了住址、電話,也列出了監護人姓名和職業。

他看著名冊上的文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貫井直之,再來是淺沼英一,還有喜多川勉、菅原玲司,以及坂部逸子。那個叫留美的女孩應該是松平留美吧,沒有其他叫留美的學生了。

等一下……

近內又回頭看了一次坂部逸子的部分,監護人一欄寫著「坂部妙子」

單親家庭——

逸子母親的職業欄上寫了一家旅行社的名字。

近內想起一事,又走到了走廊里的電話邊,照著名冊撥打坂部逸子家的號碼。

「喂。」

「請問是坂部府上嗎?」

「是的。」

接電話的是個年輕的聲音。

「是逸子同學嗎?」

「呃,我是。」

「你好,我是白天和你在學校見過面的近內省吾的爸爸。」

「……」

對方聽來似乎倒抽了一口氣。

「喂?」

「是。」

「冒昧請問你,省吾今天曾到府上打擾嗎?」

「……」

她沒作聲。

電話那頭傳來有人呼喚逸子的聲音。

——喂,這條毛巾可以用嗎?

聲音雖然很小,但毫無疑問就是省吾。

「喂?」

「他沒來過。」

逸子說完後就匆匆掛斷電話。

原來如此,近內點點頭,慢慢地掛上電話,喜子站在他身後。

「你打電話給誰?」

「省吾的朋友。」

「朋友?不過坂部同學不是女生嗎?」

雖然她嘴上問近內打給誰,不過似乎將先前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是啊。」

近內說往工作室走,喜子則跟在身後,直盯著在會客室沙發上坐下的近內。

「你為什麼要打電話給坂部同學?」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省吾可能在她家。」

「怎麼可能?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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