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兄弟夜談

凌沖施展劍遁,趕奔彭澤縣城,渾然不知就在方才玄魔兩道幾位老祖匯聚一堂,三言兩語之間已然籤押金榜,共定未來人道氣運歸屬,由於真龍之氣四分,便是有四人有望登鼎大寶,至於最後終究是四人中誰披上龍袍,執掌天下,又或是另有異軍突起,無論哪個老祖都算不分明。

雲闕飛宮籤押金榜之意,是在此次爭奪天下之戰中,純陽與玄陰級數的老祖不得出手,違者天下共誅之。但長生之下的修士與法寶不在此列,可自行其是,不受金榜籤押約束。這也意味著玄魔兩道若想謀奪天子龍氣、人道氣運,可挑選合意之輩扶持。

至於未曾在金榜籤押的門戶,便代表其不得參與天下逐鹿之戰,若有違者,凡籤押過得門戶皆可出手將之截殺。這一條也算公平,只是修道練氣之士,看似逍遙自在,終歸也要看誰的拳頭硬,誰的長劍鋒利,才會聽誰的。

彭澤縣毗鄰彭澤湖,乃是一處極大水泊,湖中四季不凍,所產魚米極豐,號稱江南糧倉。平日湖上煙波浩渺,漁船往來極多,但自靖王起兵叛亂,數年之間,兵禍連結,早已非復原先的模樣,百姓拖家帶口前往金陵或是相鄰的城池躲避,湖上無人打魚,莊家無人收割,只能任憑其爛在地中。

凌沖御劍而來,落在彭澤湖畔,望著頗為冷清的大湖,暗暗嘆息。前次左懷仁引軍三十萬,浩浩蕩蕩而來,只因太過倚重魔道修士,被凌沖陰神之身用噬魂幡與太陰魅劍的劍術,再加噬魂老人暗中出手,將白骷髏與嗥月道人兩個殺死煉化,陰神還因此成就金丹之位,再以七情魔念之法,暗中掩護乃兄凌康,僥倖將左懷仁大軍擊退。

但如今靖王鐵了心要攻佔金陵,命左懷仁領軍五十萬,浩浩蕩蕩殺來,先蕩平彭澤,再將金陵一鼓而下。左懷仁汲取前次教訓,再不分兵進襲,而是一路大軍揮軍之下。

只是彭澤縣城也非是前次那般潦倒草率,前次是金陵百官不肯發兵,唯有靠凌康這位縣令組織民勇,號令守軍,這一次有了隋問天居中調度,早已加派精兵守衛,隋問天果有大將之才,派遣郭達率軍二十萬駐紮彭澤縣城之中。

那郭達亦是當世名將,前次彭澤攻防戰中便大放異彩,大破左懷仁之軍,這一次重兵在握,內有朝廷鼎立支持,心定之下,更是信心滿滿。他命守軍提前修築戰壕,砍伐樹木,準備熱油滾石等等守城之物。又派出小股斥候日夜刺探,左懷仁有五十萬大軍,騰挪之間動靜極大,根本瞞不過有心之輩,之人也深知此事,索性好不掩藏,一路迤邐而來,因此郭達能完全掌控左懷仁大軍動向,作出種種布局調整。

凌沖徑自往彭澤城門行去,此時劍拔弩張,當即有守軍挺槍跨刀,喝道:「站住!你是何人?」凌沖不慌不忙,掏出一份皇封卷冊,說道:「我乃御封仙官真人,受了欽差隋問天所託,前來助郭達守城,你去通秉罷!」

他身上確有皇封誥命,乃是實打實的仙官仙師,自不用給郭達甚麼面子。連隋問天在他面前也要客客氣氣,何況區區俗世武將?修道練氣之輩,超然物外,非我族類,也不必將甚麼謙恭忍讓。

那守衛見凌沖面色平淡,但周身一股飄然出塵之意怎麼也掩蓋不了,接過皇封玉冊,說道:「我去稟告郭將軍,你這道人且在此處候著!」凌沖自入道以來,全以道裝示人,此刻也不例外,點了點頭,全無硬闖之意。

那守衛不過是小小的兵卒,哪能見得到郭達這等大將軍?跑到一處門房之中,與一位軍官嘀嘀咕咕。那軍官倒有幾分見識,望了凌沖幾眼,接過卷冊,一溜小跑入了縣城。

凌沖老神在在,全不在意,過不多時,只聽鎧甲碰撞之聲,腳步之聲雜亂,一位中年將軍身披輕甲,在侍衛擁簇之下而來,正是守將郭達。凌沖亦是初見此人,但也知其頗有將才。

郭達久在軍中,性子亦是十分豪爽,將手中皇封卷冊一揚,抱拳道:「末將郭達,現為此城守將,不知凌仙師從何而來,師承何派?」皇封卷冊上有凌沖之名,郭達自然識得。凌沖頷首道:「郭將軍不必多禮,我師從太玄劍派郭掌教,如今左懷仁引軍而來,特來助將軍一臂之力。」玄門七宗的名頭太大,但也僅限於修道界中,諒他一個普通凡人豈會知曉。

果然郭達一愣,乾笑道:「久仰!久仰!」隋問天坐鎮金陵,稍稍泄露了風聲,他才知世上有清虛道宗這一派,至於太玄劍派么,卻是兩眼一抹黑了。但皇封卷冊確然是真,凌沖的身份不必懷疑,只是還要防備其是靖王派來的細作,又問道:「不知凌仙師身上可有隋問天隋大人的親筆書函?」

凌沖搖頭道:「事發倉促,我只與隋問天說了幾句,便即趕來,並無他的親筆書函。不過家父乃是金陵禮部侍郎凌真,家兄乃是彭澤縣令凌康,郭將軍一查便知,不必見疑。」

果然郭達眼中一亮,叫道:「原來你是凌真大人之子,凌縣令也是你的胞兄?這可非是外人,我只當你是那餐風飲露的活神仙,沒想到卻是自家人!我可是常去凌府喝酒,你小時候還抱過你咧!」

凌沖默然不語,凌真為人端方,信奉君子不群的道理,極少與朝中大員交接,但在朝為官總也少不了虛與委蛇的應酬,郭達確是去過凌府幾趟,不過都是官場上的禮尚往來而已,全談不上甚麼自己人。

郭達說了幾句,拍著肩膀又大笑道:「你看我說到忘形,失禮!失禮!既是凌大人的公子,並非靖王派來的細作,請入城罷,恰好令兄也在,正可兄弟團圓!」凌沖二話不說,當先便走,直入城中,果然無人阻攔。

郭達望著他背影哈哈一笑,又皺眉喝到:「你們這些小崽子給老子用心守好城門,若有怠慢,定斬不饒!」率領手下兵將也自入城去了。

郭達之聲自然瞞不過凌沖的耳朵,暗忖:「這郭達看似粗魯,卻是粗中有細,倒是一員將才。」一路暢行無阻,至於該去何處尋到乃兄,凌沖自然心中有數。來至縣衙之中,就見人來人往,大堂之上果見凌康手持書冊毛筆,正在吩咐主簿、衙役等輩,忽然抬頭瞧見凌沖,當即大喜,忙出了大堂,笑道:「你怎麼來了!」

凌沖搖頭笑道:「大哥要逞英雄力拒左懷仁大軍,我豈能不來?」凌康笑道:「如今彭澤城防有郭達將軍操心,我卻是忙裡偷閒,只做些軍資糧草的調配便罷。你來時可曾瞧見左懷仁大軍到了何處?」

凌沖搖頭道:「我自金陵而來,並未瞧見左懷仁所部。」凌康皺眉道:「有你護持,我是絕然無恙,卻要擔心其他官員被左懷仁帳下左道之士刺殺。」前次便是之人派了白骷髏來夤夜刺殺,幸而被凌沖阻攔,不然主將一去,小小彭澤自是不攻自破。

凌沖道:「大哥不必憂慮,這一回玄門各派派遣精銳弟子前來,便是為了抗衡靖王麾下的魔教高手,有他們充當護衛,想來魔教之人也無暇對將士出手。」

凌康鬆了口氣,笑道:「這便好!」忽然神秘兮兮問道:「來的都是哪幾個玄門高手?他們的修為比起你如何?」凌沖又氣又笑,說道:「他人之事,我哪知道!」

凌康道:「既然如此,就勞煩凌大真人乖乖做我的貼身護衛,我還要主持縣務,等晚上你我兄弟再小酌一杯!」回到大堂,又自埋頭公務。彭澤縣城防雖有郭達接手,但一應軍資調配、糧草押運、難民收攏等等雜務,還要他這位縣令大人親自過問,因此一刻也不得閑。

凌沖左右無事,只消待在凌康身邊,自信除非是玄陰老祖出手,才能取了兄弟二人命去,餘下之輩盡皆碌碌,也不挑剔,就在院內石板上盤膝而坐,瞑目神遊而去。進出縣衙之人頗多,見凌沖席地而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皆是驚詫,免不了指指點點,凌沖全不在意,只將心神沉於洞虛真界之中,用心修鍊。

凌康忙的團團直轉,直至掌燈時分,也不過啃了一個冷饅頭,喝了幾口涼水,至於凌沖自有僕從送上飯菜,卻是動也不動。身旁主簿說道:「時辰不早,大人今日太過勞累,還是早些用飯歇息的好。」

凌康瞧了瞧案上公文,咬咬牙道:「罷了,便歇息一個時辰,再來處置!」主簿與一干縣衙當即苦了臉,卻不敢反駁。凌康銷假回歸以來,每日不眠不休,處置公務,底下人都有些吃不消,本想勸他小憩片刻,卻只得了這個回應。

凌沖耳朵一動,輕輕起身,凌康恰好望來,吩咐道:「讓廚房做幾樣小菜,再拿一壺花雕來!」領著凌沖往後院走去。此時月明當空,弟兄兩個就在院中石桌上擺上酒菜,對月小酌一番。

凌康給凌沖斟滿一杯,望著凌沖嘆道:「你自小就愛修鍊劍術,好好的家業不繼承,非要有出世之意,父親頗不以為然,當年還以為你真是去京師師從張老大人修習學問,沒想到卻是跑到山上做了道士。」

凌沖笑道:「修成劍仙是我畢生夙願,能拜入太玄派門下乃是我的福氣,豈可失之交臂?」凌康神神秘秘問道:「太玄派是道家門戶,是不是不許婚娶,更不許生子啊?」凌沖笑道:「太玄派雖是道家門戶,但並不要弟子清心寡欲,只要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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