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迷宮出口——麻里亞 3

冴子也隨我們到了客廳。打開收音機後,裡面正在播放輕鬆的美國大眾音樂。看樣子我們似乎還要等十分鐘左右。

「喝點咖啡什麼的嗎?」

冴子提議說。我突然很想喝熱咖啡,便起身說:「我去沖。」

要說現在的狀況的話,應該是我們正在拖拖拉拉地熬夜。

在沖咖啡之前,客廳里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儼然一副已互相無話可說的樣子。

「請用。」說著我將杯子置於菊乃面前時,她微笑著說:「謝謝。」

——是這個人為復仇而殺死了八木澤君嗎?

我無法相信。八木澤君為何殺害小野君尚且無法理解,真相卻不斷遠逃。想著今夜就不再思索任何事了吧,我用力飲了一口甜咖啡。

「喂,有馬。」

冴子打破了沉默。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把那幅畫送給你吧!」

「可以嗎?」我看著窗邊的她問道。

「我感覺在被畫人之處的畫才是好畫。能請你收下嗎?」

我一邊想著是否真的可以,一邊感謝她的厚意:

「我當然很願意。我更加急切盼望它的完成了。」

「已經完成了。」

——啊,怎麼會……

「不需要讓你陪我到最後一道工序的。我今天把它完成了。我就是在畫完最後一筆之後才請江神君看的。」

「是這樣啊。」

「得到他的誇獎,我便可以充滿信心地交給你了。——這可是你二十歲的肖像哦!」

在行將離去之際,我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收到如此珍貴的紀念品。宛如繡球突然在頭上散開的感覺。

「明天外面便會來人。這個小樂園要迎來終結了啊!」

她轉向了黑暗窗子的外面。玻璃上映著她凄涼的臉龐。

「終於到了你要離開這裡的日子了啊!你和千原如果更早些離開就好了,若是那樣,你們也不會被捲入這場案件之中了。」

其他所有人都默不做聲,只是聽著她纖細的聲音。

「可以離開這裡對你而言是好事,可是在那之前還有一個考驗哦!你必須接受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在兩個月來與你共同生活的人之中,某人就是殺人犯。」

我點了點頭。

映在玻璃上的她輕輕微笑了一下。

她正在擔憂自己會被從樂園驅逐。因此她才希望我無憂無慮地離開這裡,或許她將自己疊加在了我身上,欲以此尋求自身的救贖。我總覺得是這樣的。

收音機中正在播放二手車中心及傢具展銷會的通知。無意之中節目已經結束。天氣預報應該馬上就要開始了。

「現在播放新聞。」

一個年輕播音員的聲音通知說,天氣預報就在其後。

「關於東京攝影師相原直樹先生於高知縣夏森村被殺一案,負責該案的高知縣警察於今晚十點以殺人嫌疑逮捕了嫌疑人室木典生。」

不知誰的杯子發出巨大響聲掉在了地板上。我們驚愕地抬頭望去,發現菊乃正以雙手緊緊捂著蒼白的兩頰,半張的嘴唇微微顫抖著。

「發生什麼事了?」

小菱詢問道。菊乃未能立即回答。

「夫人……」

冴子說著將手置於其肩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感到了一股強烈的不安。溢出的咖啡在地板上如生物一般緩緩擴散開來。

「室木典生是……我的……侄子。」

我愈加不明所以。為何她的侄子會出現,又一定要殺了相原直樹呢?

「侄子?就是就職於郵局的那位嗎?」

「那個郵差?」

冴子與小菱各自說道。說到郵差我眼前倒是浮現出一張面龐,可我不知道那就是菊乃的侄子。我拚命追趕著話題。

「郵局的那位是木更夫人的令侄一事,鈴木女士與小菱君知嗎?」

二人都點了點頭。

「我是聽前田說的。——小菱君你呢?」

「我是以前聽香西說的。」

「是香西泄露的啊。我曾經告訴過她這件事……」菊乃安心地說道,「當然了,我也沒有告訴她說這是秘密。」

新聞報道說,兇手室木於逃亡中在山中負傷,現正接受治療。似乎是重傷。

「不是病危而是重傷,也就是說沒有生命危險,他得救了。」

小菱似鼓舞一般說道,而菊乃似乎並不希望他說這樣的話。

「那孩子為什麼要殺那個攝影師呢?真是從天而降的恥辱。馬上就會有人知道我就是他的姑媽了……」

目瞪口呆之後縈繞她的似乎不是悲傷,而是純粹的憤怒。她皺紋深邃的雙手依舊捂著雙頰。

「另外,在嫌疑人室木家中,發現了一隻似乎是從屍體上切下的耳朵。警察認為嫌疑人室木亦與其他案件有關,決定視其病情進行詢問。」

「耳朵?!」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即使一個響雷落在面前,我恐怕也不會如此愕然。謎團攜帶著一團驚愕,愈加前逃。

「說到耳朵我只能認為是從小野君遺體上切下來的……是那個叫室木的人殺了小野君嗎……」

小菱撫摸著自己剃光的頭說道。不,不是的。我剛想到這兒便放棄了。我不能公開江神學長正在隱藏的事情。

我的頭開始混亂起來,混亂得令我很不快。我看了看學長向他求助。

他那裡亦很奇怪。——他雙手向上攏著自己的長髮,宛如化作雕像一般靜止不動。他正在承受的混亂或許非我能比。

菊乃晃悠悠地起身。

「你沒事吧,夫人?」

她以手制止了將要起身的冴子。

「別擔心。請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菊乃將手伸向了已開始播放天氣預報的CD收音機。

「請讓我把這個拿到我的房間去……可能會有後續報道的。」

就在她要關上開關之前我們聽到了明日的天氣預報——陰有時轉晴,局部地方有雷陣雨。

「我回房間了,晚安。」

還未等到我們回說「晚安」,她便離開了客廳。腳步聲往走廊深處走去,漸行漸遠,直到門啪的一聲關上之前,我們都屏住呼吸,凝神不語。

「室木這個人在夜裡偷偷進來殺害了小野君嗎?」

小菱又喃喃自語了一次剛才的話。

「是這樣嗎?」冴子將中指抵在額頭說道,「目前還不能這樣斷定吧?」

「如果他不是兇手,為什麼會有人的耳朵呢?您認為有其他人也被切掉了耳朵嗎?」

「嗯,室木這個人所持的或許是小野君的耳朵。可是,僅是因此就飛躍到就是室木君殺害了小野君這一結論,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我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菱似說投降一般張開雙手擺動著。

「這次我們真去睡覺吧!僅靠這些線索來推斷也只是徒勞。都已經十一點多了。將室木君一事告訴香西女士之後我就回去。」

冴子說完後,舞蹈家開始收拾桌上的杯子。我總算跑到廚房取來了抹布。然而,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擦掉附在灰白色地毯上的一大片焦茶色污漬。

「有馬,不行的。這塊地毯恐怕已經不能用了。今晚暫且這樣,我們都去睡吧!」

「是啊。」

匍匐在地上的我站起了身。

「江神學長呢?」

「他把你的杯子拿去洗碗池了,真是個體貼的學長啊!」

「以後可以成為一個好老公吧。」

冴子微微笑了一下。

「那我先告辭了。」小菱說道。

「晚安。」

我對離去的兩人說道。

「晚安,小心點兒。」二人說道。——又是這句話。

我獨自等待著江神學長回來。可是一分鐘之後他依舊沒有回來,廚房中悄無聲息,我不禁擔心起來,便離開了客廳。

「江神學長,你在做什麼?」

我向廚房窺探過去,發現他正在昏暗的廚房中面向洗碗池而站。

「麻里亞。」

他用嘶啞的聲音呼喊我。

「我好像明白這裡與夏森村發生什麼事情了。」

「真的嗎?」

我從方才開始就一直處於驚愕之中。

雖知道他轉向了我,卻因為沒有光亮而看不清表情。他的臉龐在陰影之下一片漆黑,宛如貼上了黑暗一般。

「你也知道是誰殺害了八木澤君了嗎?」

我面向黑影問道。影子上大約是嘴巴的地方動了起來,如此說道:

「這個我在下樓之前就知道了。」

「……知道了?」

我努力想要理解他正在說什麼。

「嗯。我現在所發現的遠不止兇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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