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亡標本——麻里亞 2

太陽已經西落,食堂的桌上搖曳著六支蠟燭。被逼至房間一隅且被壓縮的黑暗隨其搖曳而蠢蠢欲動。

極其簡易的晚餐剛剛結束。我基本未能吃下任何東西,其他人似乎或與我同樣,或身感悲痛卻硬往胃中塞。

冴子的黑色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可能是鎮靜劑發揮作用了吧,她睡著了。」

「是嗎……」菊乃說道,「稍微休息一會兒對她好。」

冴子坐在了我身邊的空座上。

「你沒事吧,有馬?」

她對我低聲耳語說道。

「嗯。」我小聲回應。

「我也很擔心千原,但請你也好好振作哦!我剛剛還以為你們兩個都失去知覺了呢!

「很抱歉嚇到你了。我當時只是頭暈無法站立而已。現在已經全好了。」

「那就好。」

她鼓舞我一般輕輕地握了握我放在桌上的手。

「我要詢問一下夫人。」

在這由衣以外的全體人員都聚齊時,哲子鏗鏘有力地說道。

「怎麼了,哲子?」

「我們發現小野君屍體時,夫人您以兩日為限延遲通知外部。這兩日的期限今晚便要到了,請問明早您準備怎麼做呢?我們可以尋求外界援助嗎?或者您打算以發生新案件為由延長期限?我想詢問這件事情。」

菊乃滿臉憔悴的神色,回答得卻斬釘截鐵:

「我當然不會延長。如果再次發生殺人案件就麻煩了。一想到如果我沒有說那樣的話,八木澤君是否就不會被人殺害了,我心中便充滿了悔恨之情。」

與菊乃年齡最相仿的琴繪,輕輕將手放在她肩上撫慰她。

「也就是說,到明早便尋求援助吧?」

哲子追問道。

「嗯。天已經黑了,我們就等到明天早上吧!」

「我們聚集到客廳什麼的地方一直熬到天亮嗎?」

冴子問完,哲子回答說無此必要。

「只要把床推到房門處,即使不上鎖也不需要擔心。大家明明很疲憊卻要特意熬夜,這不太合適吧?——是吧,老公?」

溫順的丈夫點了點頭。這對夫婦也與我使用了同樣的方法而閉門自衛呢。

「就算這個可以,那我們不開始搜查會議看看是誰殺害了八木澤君嗎?」

說話的人是志度。在包括我在內的、連探討這件事情的精力都失去的人之間,這句話聽起來真的很讓人哭笑不得。

「如果知道兇手是誰了,不就可以把那傢伙綁起來好好睡覺了嘛!」

「你還真是頑固啊。」哲子充滿諷刺地說道,「偵探遊戲已經結束了。我們敗北了。」

敗北這一詞刺在了我心上。

——我們果然敗北了嗎?

江神學長指出殺害小野的兇手是八木澤,而且我也認可了他。本應是偵探勝利的。然而,兇手八木澤卻被殺了,這說明勝利果然是一種錯覺嗎?我們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敗北嗎?

難道八木澤君不是兇手嗎?

我剛開始這樣想,小菱的說話聲便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們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是也很好嗎?如果我們探討一下此次案件,或許就可以抓住兇手露出的馬腳了。」

「是嗎?剛才也有人出了一個有趣的主意,說香水的余香可能依舊留在兇手身上,結果還不是沒判斷出來嗎?我不認為這是一個會輕易露出馬腳的兇手。」

當江神學長救起因打擊過大而失去知覺的由衣時,隨之衝過來的琴繪首先拿起其雙手進行了嗅聞。縱然應該進行無罪判斷,琴繪的神經也總讓人覺得不一般。

「可是,這次案件與上次不同,犯罪時間是可以鎖定的。如果調查不在場證明,或許可以出人意料地輕鬆找出兇手。」

「我真羨慕小菱君的樂觀啊!」

他並沒有因為哲子的話而不悅。想到如果是他這般的人物犯罪,搜查或許會很困難,我搖了搖頭。我沒有任何依據特別懷疑這位舞蹈家。

「不過也好。我們開始吧!有件事我要先說一下。」

哲子銜起了香煙。平日總會出言抗議的琴繪,今夜卻始終緘默不語。

「八木澤君進入音樂室時是三點半。之前我一直與他在一起喝咖啡。除此之外還有千原與我先生。」

「我也在。」小菱說道。

「嗯,是的。一共是五個人吧?聽說在那之前八木澤君一直在陪千原做歌唱練習,而他說喝完咖啡後要去彈奏自己譜的曲子。」

哲夫與小菱點著頭。

「八木澤君說『我去彈琴』然後走出食堂是接近三點半以後的事情。」

在此,我不得不發言。

「我見過自食堂走出的八木澤君。」

「是三點半吧?」哲子詢問說。

「嗯,是的。我在圖書室選完書,正要回房間時在樓梯下與他偶遇。然後我們一起上了樓。」

「你看到他進入音樂室了嗎?」

菊乃拋過一個問題。

「嗯。因為我的房間在音樂室對面,所以我們就在那前方分別的。我看到他進入了房間。」

「在那之後還有人見過活著的他嗎?」

沒有人回答菊乃的問題。

「發現遺體時是五點。」志度自信滿滿地說道,「也就是說,犯罪行為發生在三點半到五點之間。只要調查一下這一期間的不在場證明不就可以了?咱們按順序說吧!——喂,從你開始!」

他裝作開玩笑般地指了指江神學長。一直緘默不語的學長,開始緩緩陳述。

「三點之前我一直與麻里亞在一起。八木澤君他們曾邀請我一起喝咖啡,我因不太想便拒絕了他們,決定回自己的房間。因為睡眠不足,我想睡午覺。麻里亞說想讀書便去了圖書室,我們便在樓下分別了。」

我也不知道江神學長在此之後的行動。

「我回到房間後便立即躺在了床上。本來很快就要睡著了,可就在我眼皮開始發沉的時候卻有人敲響了我的門。」

「您當時正要午睡嗎?我真是太失禮了。」

我右側的冴子,低頭向左側的江神學長致歉說道。也就是說,敲門的人是她?

「您用不著向我道歉的,」他溫和地說道。

「你是有何事才去江神君的房間的呢?」

哲子滿目好奇地問道。江神學長看著詢問者的眼睛回答說:

「鈴木女士說她在散步時看到我與麻里亞自鐘乳洞探索回來了。然後她來詢問我們有何發現。」

「散步回來後我先回房間了,但在途中時我遠遠看到了江神君與有馬,他們的樣子讓我耿耿於懷,所以……」

「哎呀,是這樣啊!是什麼樣子讓您耿耿於懷呢?」江神學長詢問說。

「你們二人表情都非常嚴肅。只是不僅如此,你們的樣子像是心中藏有某種重大決心。我當時覺得你們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我佩服她的洞察力。彼時的我們,或許果真纏繞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我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們已被她看到。

話說回來,被冴子詢問的江神學長是如何應答的呢?

他重新開始講述。「很遺憾,我未能給出一個大發現。鈴木女士或許很失望,卻沒有表現出來,她邀請我說:『如果可以,您能不能來一下我的畫室?』」

我嚇了一跳。一想到江神學長可能看到了畫我的那幅畫,我便開始兩頰發熱。

「對不起啊,有馬。」

「啊?」

冴子正窺視著我的臉龐。

「我未經你同意,便擅自把你的肖像畫給江神君看了。」

「哦……」——果然如此。

「我並不是一時興起才給他看的。因為我想讓非常了解你的人看一下,諮詢他的意見,然後幫我指出我未捕捉到的東西。」

「……哦。」

「江神君也說過『還是徵得她同意以後再說吧』,是我請求他說請他一定當時就給我看一下。」

「我知道了,我不介意的。」

我不是只能如此回答了嗎。縱然被畫之人是我,那幅畫也終究是她的作品。我只是為自己在畫中的腿部裸露度略高而感到有些羞澀。——奇怪,之前明明從未介意過這種事情……或許是因為自己完全沒有想到這幅畫會被江神學長看到吧。

「非常出色的畫。」

關於畫,江神學長只說了如此一句話。我的雙頰明顯更加滾燙。

「你們兩人一直都在畫室嗎?」

哲子機械地問道。似乎沒有人發現我於蠟燭的光亮之中面紅耳赤。

「不是。我沒有在鈴木女士的畫室逗留那麼長時間。準確而言,是從三點十五分到四十五分之間吧。我觀看過她的畫之後便回到了房間,這次是真的睡覺了。」

「在被我這個無賴叫醒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