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狩獵者之名——麻里亞 2

回到公館後,江神學長將我引到了圖書室。我邊想著為何要到圖書室邊跟了過去。事到如今,我已無心詢問任何事情了。包括剛才在鐘乳洞扔下我做了些什麼等。而且我喜歡圖書室帶有秘密氣息的氛圍和堅硬的椅子。

桌子穩固地佇立在房間中央,隔著桌子,江神學長背窗而坐,我則面窗而坐。天空依舊是深灰色。

「關於誰是兇手,請你最後告訴我名字,」

我抬頭說道。我中途或許會知道江神學長的推理有不完善之處。為防備這種情況,我感覺最好讓他延緩說出兇手的名字,因為他可能會後悔,認為自己若是沒說就好了。——江神學長沒有反問為何,而是點了點頭。

「首先,我為剛才的事情道歉。你恐怕在想我突然消失做什麼去了吧?」

「哎喲,您先從這個問題開始回答我嗎?請您一定要告訴我。那可不是紳士江神學長該有的行為。」

他臉上沒有絲毫笑容,取出記事本打開來。是我從小野君所作地圖謄抄的那一頁。為了方便我看,江神學長將其倒轉過來,推到了桌子正中央。

「我讓你等我的是這裡。是Y地稍靠前一點的地方。」(參考圖一)

「嗯……」

「你知不知道這裡是個特別的地方?」

「道路從這裡開始蜿蜒曲折。」

我邊忖度這樣的回答是否合適,邊看了一眼學長的表情。

「是的。一邊蜿蜒曲折一邊在Y地分成了兩條路。這才是重點。」

他自胸前口袋中取出圓珠筆,描畫地圖上的道路,然後在分叉的地點突然停筆。我隨著點了點頭。

「我在該Y地隨機選擇了左側道路。行進二十米左右後大約在此停步,然後呼喊你。我故意隱藏了我在Y地到底走向了哪一側。在叫過你之後,我又繼續往裡走。」

「我覺得你這是用心不良。這樣看來是只相隔三十米左右,可只憑聲音根本不能判斷是左還是右。」

「這是一個實驗。」

「實驗?」我撅了撅嘴,「哈哈,實驗啊,什麼實驗?」

「看在鐘乳洞中能否進行跟蹤的實驗。——兇手不知道小野君的畫室在何處,所以應該是跟蹤了去創作的他。可是兇手觀看地圖,實際在洞穴中行走,這是否可能還存在疑問。兇手不會緊緊跟在小野君後面進行跟蹤吧?」

當時在廚房洗杯子的八木澤證實說沒有人緊隨小野身後出去,自夏森村回來的志度也看到小野獨自走向洞門的身影。即使不相信他們二人,由於這不是在大街上的人山人海中跟蹤,兩人之間也要有一定的距離。

「兇手應該是靠走在前面的小野君的手電筒光亮進行跟蹤的。可是,這真的可能嗎?在Y地之前我想是可以的,問題是之後。」

是這麼回事啊!

「我明白了。由於道路從此處開始蜿蜒曲折,兇手確實無法看到走在前方的光亮了吧?如此一來,小野君的腳步聲就成了唯一的依靠。你是在實驗僅靠這個是否可以繼續跟蹤吧?」

「是的。我在Y地以里二十米處呼喊,想看你是否能跟過來。因為我覺得兇手與小野君之間應該是有這樣的間距的。」

「我那時不知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僅憑腳步聲跟蹤是很困難的。這個Y地的分叉,如果是分向東西兩側等大的分叉還好,可這裡最初是一個小分叉。——然後你看,如果在這裡走錯了路會怎麼樣?左右兩側的道路,越往裡走越不斷分離,中途還有很多支洞。這如果是在京都白天的大街上,來來回回還可能再次發現小野君,可那裡是個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除非仰仗驚人的偶然,不然是不可能跟蹤的。」

「嗯,是這樣的吧。」

「結果我們已經知道了。兇手成功地殺害了小野君。兇手是使用什麼方法而成功跟蹤的呢?——應該是採取了某種手段。」

「江神學長是根據實驗結果找出兇手的吧?」他點了點頭。「你說『應該是採取了某種手段』,你明白什麼了?」

「我猜到這種手段了。」

「做實驗前就知道了?」

「是的。我是為了確認兇手有必要採取這種手段才讓你做實驗的。」

「這種手段是——」

江神學長取出志度所給的香煙銜了起來。這是代表說來話長嗎?

「要解釋這個就跑題了。看過殺人現場之後我發現了一個問題。——是關於裝香水的瓶子。」

「那個瓶子有什麼問題嗎?」

我認為沒有什麼特別可疑的地方。

「不是瓶子本身有什麼奇怪,讓我耿耿於懷的是瓶子所放的位置。」

「瓶子只是倒在岩台上吧?」

「我在意的正是香水瓶倒在岩台上的屍體旁邊這一點。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

「不言而喻,兇手是在殺人之後才將香水灑在小野君及其所攜物品上的吧?因為我們與即將離開公館的小野君擦肩而過時沒有聞到任何味道。——你想像一下當時的情況。勒死小野君將其殺害,取出香水瓶灑在畫材及手提箱上,削掉耳朵之後擔到岩台上,給屍體灑上香水,放下瓶子離去。」

「這個順序你確定嗎?」

「我不清楚削掉耳朵、把屍體搬到岩台上是什麼時候。雖然概率很小,可小野君於岩台之上被殺的可能性也並不是零。若是這樣就可以省略將屍體擔到岩台上的作業了。」

「啊,對啊,兇手無須搬運屍體,這種情況的假設也是可能的啊!」

「嗯,雖然很難想像在那個狹窄的岩台之上殺人——只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就是兇手是先將香水灑在了小野君的所攜物品上,之後又灑在了屍體上的。順序不可能相反。如果先將香水灑在屍體上,然後再灑在畫材及手提箱上,那麼香水瓶應該是在岩台下面的。」

「……」

「對吧?正因為灑香水這一作業是於岩台之上完成的,所以瓶子才會在岩台上。」

「嗯……」

「兇手首先將香水灑在其所攜物品上,而不是屍體上。這順序是第一個重點。」

「還有第二個重點嗎?」

「有。那就是灑香水的方式。連手提箱內部及傘內側都被認真地灑上了,可屍體的頭部卻沒有灑上。屍體與其所攜物品的灑香水方式不同——這就是第二個重點。」

「第三個呢?」

「沒有了。從我剛才說的兩點可以判斷出,較之小野君的屍體,兇手優先考慮將香水灑在其所攜物品上,並加以了實行。首先灑在所攜物品上,然後將剩餘部分灑在屍體上。——進一步而言就是,將香水灑在小野君的所攜物品上才是兇手的本來目的,而之所以會灑在屍體上,一定是為了隱瞞其意圖而進行的偽裝。」

「灑在屍體上是為了偽裝……」我感覺話題有些飛躍,「也就是說,兇手不想被人知道他只在小野君的所攜物品上灑了香水嗎?」

「是的。」

「那麼……你覺得你識破了這一點?」

雖是江神學長,卻也苦笑了起來。或許是因為我的說話方式滿是譏諷的意味。

「如果惹你生氣了我很抱歉。——可是,這是怎麼回事呢?其實我也還不明白。」

江神學長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香煙吐出的煙霧。

「假設我漂亮地看穿了兇手的偽裝,我們再想一下現場的情況吧。我們假設屍體上沒有灑香水。——兇手在結束殺人後,將香水灑在了小野君的所攜物品上。若思考這是為何,你不覺得逼近了複雜情況的架構嗎?」

「……嗯,到現在還沒有!」

「香水只有一種特性,那就是釋放香味。而其身為液體這種屬性,水滴會流到一切可到之處,在那個有地下水流的洞穴之中沒有意義。兇手是想消除被害人所攜物品上的味道。」

「是什麼樣的味道?」

「一種需要用強烈得嗆人的香氣消除的強烈味道。可以用『ヒロキ』這種香水消除的味道。以『ヒロキ』消除、使任何人都不能發現該香水香味與其他味道混合過的味道。——你猜到了嗎?」

我點了點頭,說:「將『ヒロキ』隱藏在『ヒロキ』中。」

「是的。如此一來,就可以為兇手的行為賦予意義了。將香味自小野君的所攜物品飄出這一狀況替換為他的屍體及所攜物品上都被灑了香水的狀況。看你還是滿臉疑問,不明白這又說明什麼,那我可就繼續說了。我們終於說到兇手想要隱瞞的事實了。如果追溯著阿里阿德涅 之線,便可逃出迷宮了。——如果自小野君的所攜物品上飄出強烈的『ヒロキ』香味,對兇手而言有什麼好處呢?」

這個問題雖不難,我當時卻未能回答。

「在這兒我們就要回到最初所做的實驗了。——蜿蜒曲折的道路,在既不能看到走到前方的人所持光亮又不能仰仗其腳步聲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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