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未被投遞之信——有棲 4

我略打開拉門,想確認下傳來的聲音。

「那就打擾了。」

沼井剛如此說完,幾個人便嘎吱嘎吱地踩著樓梯上來了。即使慌忙將拉門用力關上也很令人難為情,我便一直將腦袋探在走廊上。

「晚上好,稍微打擾一下你們休息。」

我們四目相對後,沼井恭敬地說道。

「那個,有什麼事嗎?」

「沒有,我們不是找各位有事,只是再檢查一次相原君的房間。很快就會結束的。」

兩人開始進入攝影師曾經逗留的房間,沼井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如果方便的話,一會兒能不能再讓我問你們一些問題?」

我不能說不行吧。

「那一會兒見。」

刑警們消失在了與我們有兩個房間之隔的房間中。

「怎麼了,是刑警嗎?」

織田壓低聲音詢問。他明明應該聽到剛剛的交談了。

「他們說要再檢查一次相原君的房間。——我認為他們是來搜索房間里有沒有留下那未被投遞的另一封信的。」

望月說:「啊,對了對了!關於那封信你剛才不是思考了很多嗎?思考到哪兒了?」

「相原君在開始寫另一封信或寫完之後,改變心意而將其毀掉了,我思考到這裡了。即使再往下思考也無濟於事了,我便在這裡停止了。不過前提是另一封信的未使用過的信封、信紙及郵票下落不明。」

「這樣啊。——我剛才突然想到,這另一封信果真被毀掉了嗎?」

看來埃勒里·奎因的崇拜者要開始說些什麼了。

「什麼意思?」

「嗯。有棲說『開始寫或寫完的信』,可如果連未使用的信封和郵票都沒找到,那就是寫完了。明白嗎?也就是說相原君寫完了信,把它裝進了信封,甚至還貼上了郵票。」

「然後呢?」

「這只是我的感覺,人一般不會因為改變心意便把自己已經貼了郵票甚至封好的信件毀掉吧?即使是情書,都已經到這一步了也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了。」

「這是你的經驗嗎?」

「你管我!——你怎麼想,羽島老師?」

教師陷入了思索。

「保坂你怎麼想?」

「是啊,我也感覺能理解望月君所說的意思。」

他滿足地點了點頭,似乎因明美的感想而信心倍增。就在這時,織田給他潑了冷水。

「我有異議。這不是可靠的推理。」

「我知道。這不是在摸索嗎?」望月滿不在乎地說道。

「摸索是可以的,那又怎麼樣呢?」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這時他不知為何瞥了一眼西井的臉龐,「較之改變心意而毀掉了已寫完的信這個假設,我剛剛又想到了一個更加符合情理的假設——那就是相原君是不是不再需要投遞已寫完的信。」

「……那就是改變心意而不需要信件了吧?」

我不知道他的話與我所說有何區別。望月笑著搖了搖頭。

「不是的。我不是說信件本身不需要了,而是說不需要投遞信件了。」

織田說:「那是一樣的……」

「吵什麼!連安靜聽別人推理的基本禮貌都沒有嗎!——我說不需要投遞了,是說他本想郵寄的對方卻意外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明白了嗎?」

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了。

「也就是說,相原君所寫信件的收信人,是西井先生吧?」

我總算截擊瞭望月,同時看了看西井。他似乎不明白為何會突然出現自己的名字而呆若木雞。

「等、等一下,有棲,這是怎麼回事?」

織田似被遺棄了一般驚慌失措。望月故意咳嗽了一聲,面向在座的人開始解說。

「有棲所說就是我思考的結論。相原所寫另一封信,就是寫給西井先生的。我按順序說明吧!

「相原君於前天夜裡說自己想要信封與信紙,所以按常識考慮——恐怕——他在那天晚上便寫好兩封信了吧。雖然也可能是次日上午,不過這都無所謂了。總之一定不是從樓梯上摔下、傷到右肩之後。他從樓梯上摔下時,兩封信都已被寫完,只等投入郵筒了。就在這時,西井先生出現了。相原君恐怕覺得意外了吧。無論如何,本要給對方寫信卻與對方面對面了,便不需要把信投進郵筒了。因為只要親手交給對方便可以了。又或者他在此時毀掉了信,而改用口頭傳達自己要說的事情了。」

「西井先生,是這樣的嗎?」

羽島滿目認真地詢問小說家。西井依舊半張著嘴。

「您沒有從相原君那裡收到信嗎?如果不是這樣,他有什麼要傳達的事情嗎?」

望月詢問說,西井終於出聲回答說:

「沒有。我沒有收到什麼信,你說他用口頭傳達我也想不起什麼。我只有與望月君你們一起的時候才與相原君說過話的。」

望月或許想詢問「這是真的嗎」,卻最終未說出如此失禮的話而沉默了。他似乎略有遺憾。

「作為推理遊戲或許很有趣,可剛才的話與事實不符。首先,別說我與相原君相識了,我甚至不知道這世上有相原君這個人。」

聽了西井如此反駁,望月——恐怕是對自己推理的一致性有自信吧——未能沉默。

「我並沒有說西井先生您給相原君寫信。而是相原君給先生您寫信。您是擁有J文學獎的獲獎作家,所以相原君認識您也沒有任何奇怪之處。給您寫信應該也是可能的。」

西井勉強同意了這一說法。「誠然如此,或許是可能的。可是,實際上我並未收到任何東西,況且關於可能被寫的那封信的內容,我完全不知所以。——關於那封信的內容是什麼,望月君有什麼線索嗎?」

受到反擊的望月一時窘於回答。——這裡彷彿閃爍著遊戲結束的標誌。

「……我就是想問這個的。」

終於說出如此一句話後,五分鐘的名偵探進入了冬眠。

一陣沉默襲來後,傳來了相隔兩個房間內傳來的聲音。拉鏈聲恐怕是相原旅行包的口袋正在被檢查的聲音吧。警察們在嘟嘟囔囔地說著些聽不清的話語。良久,我們都側耳傾聽著這聲音。

不久傳來打開和關閉拉門的聲音。搜索似乎結束了。腳步聲朝這邊而來。

「打擾了哦!」

話還沒說完我們房間的拉門便被打開了,沼井出現了。他展望了一下在座的人,「哎喲」了一聲,他或許在想嫌疑人都湊齊了。

「有什麼發現嗎?」

羽島仰望著刑警問道。沼井回答說:「嗯,一點。」這是隨意的回答吧。

「你們找到相原君所寫的另一封信了嗎?」

聽瞭望月的詢問,沼井的右眉上下挑動了下。

「你為什麼會問這個?」

「下午你們問老闆娘話時,聽說相原君曾想寫兩封信時你們面面相覷了吧,你們似乎無法理解。所以我就想第二封信是不是下落不明了。——不是這樣的嗎?」

「嗯,觀察力還真不錯。」

沼井簡短地回答說。情況果然如我們所想。

「可不可以讓我們坐在角落裡?」

我略向旁邊移動,為刑警們空出坐的地方。兩人穩穩噹噹地盤腿而坐。

「既然你們已經猜到了我就說了,我們剛才尋找的就是信件。它既不在犯罪現場又不在郵局,我們仔細進行了搜查,也不在被害人的房間里。我們對此很在意。」

「我們也進行了思考,這般那般爭論之後達成的結論是,會不會是相原君寫完另一封信後改變主意而將其毀掉了。」

「哦?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沼井所催促,望月大膽地在內行刑警面前講起了推理過程。

「原來如此。可還是不知道被害人為何會採取那樣的行動、那封信是寫給誰又是什麼內容呢?」

沼井熱情降低後說道,專業人士的他認為徒有其表的推論是空虛的也無可厚非。

「那個……」

明美開口說道。她邊為大家所注目,邊謹慎地說道:

「相原君可能寫過的那封信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被當做問題,請問這與案件解決有多大程度上的關係呢?那個……這一點我不太明白。」

我理解她想說什麼。相原或許只是在寫完愛的表白或分手之話後改變心意,把信揉起來扔掉了。若這就是真相,明白之時會很空虛。因為,無論如何最重要的都是兇手是誰這一事實。

「有多大程度的關係在現階段還無法知道。既有可能是全無意義的事,也可能是極其重要的事。」

沼井不苟言笑地說道,他或許是因為搜查看不到進展的跡象而心情不悅。

「相原君的家人會來這裡嗎?」

聽到羽島的詢問,我想起了與之共度一夜的他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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