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黑暗房間之死——有棲 2

我們有事去了郵局,是去取似乎還要繼續延長住宿的費用。當在連信用卡都無法使用的鄉間旅行時,郵政儲蓄是最為方便的。我們早就知道如此,所以在離開京都之前就把錢都存入瞭望月的郵政儲蓄賬戶。

這是一家陳舊的小郵局。作為特定郵局,其規模或許全國屈指可數。這裡櫃檯與柱子都閃著米黃色,除三名職員以外,別無他人。望月取錢時,我恍惚地看著養老金和YuPack 等什麼的海報,還真讓我了解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東西。

「請問您是室木君嗎?」

聽到望月的聲音我回頭望去。他正在邊收錢邊詢問對方的姓名。由於對方胸前未佩戴姓名牌,他是胡亂問的吧。那個男子看起來年齡與我們相差無幾,稍長的頭髮燙著捲髮,他眯起細長而清秀的眼睛「嗯」地答應了一聲。

「我聽說您也去木更村配送啊。——啊,不好意思突然跟您說這些奇怪的話。我們剛才一直在與中尾醫生聊天,然後聊到了木更村的話題。那時聽說郵局一位叫室木的先生有時去那裡配送——」

「嗯,有時候去。內務的人生病了,所以昨天和今天我都在窗口,不過我是收發人員。——怎麼了?」

「我們對木更村很有興趣。雜誌上也介紹了那兒很有名的吧?我們到了這裡,昨天本想順便去看看,卻被村裡的人拒之門外。我們聽說曾經進入過那裡的,在夏森村只有中尾醫生與室木君,所以……」

「唔,」一本正經的郵局職員嘆息著回答說,「我只是去配送,並沒有去過公館,所以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樣的。配送的話也只是到信箱那裡,裡面有什麼人我並不清楚。」

「誰也不認識?」

「我認識幾個人,也打過招呼。不過僅此而已。」

「您知道裡面有個稍胖的年輕女孩嗎?」

「嗯?有那樣的女孩嗎?最近倒是偶爾看到一個頭髮紅紅的可愛女孩,沒有胖的。」

紅紅的頭髮……那是麻里亞。從昨天開始一直與我反覆《君之名》 式的擦肩而過的女孩。這個郵局職員知道她嗎?想到這裡,我心口有些微痛。

「我想問一下,」織田插嘴說,「您剛才說您不去公館那兒,可萬一送來的郵件很大,信箱放不下時怎麼辦呢?那時要運到公館吧?」

「不,那種時候我會事先打電話。然後由某個人開車來取。」

「原來如此。」望月說完,看了看我,彷彿在示意我還有什麼要問的,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之後我們又步履蹣跚地在雨中穿行,回到宿處後老闆娘迎了出來。

「聽說這雨明天中午會停呢!」

她似乎是出來告訴我們從收音機中所聽到的信息的。聽到此話後我心情略好了些。我從心底已徹底厭倦了這雨。據說低氣壓一邊給四國及山陰的山區帶來巨大災害,一邊退往日本海側。

「現在還不能放鬆啊,還要下一晚上呢!」

老闆娘邊對自己說著不能掉以輕心邊走到裡面去了。

我們回到昏暗的房間,商量今後的對策。雖然聽說電燈與電話過不久就能接通了,但還是無法與木更村取得聯繫。大概只能等雨停後去墜毀的橋邊,等待江神學長他們或者村裡的居民出來,這就是我們的結論。

現在還不到三點,可消磨的時間堆積如山。織田似想起什麼一般去了樓下,很快又抱著象棋盤和棋子回來了。他大概是打算以此消遣,可望月與我都說不會象棋。

「什麼?不會象棋?真是一群什麼都不會的傢伙。就這樣你們還是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成員?」

聽了織田的詼諧話,望月抱以厚顏無恥——如此說雖誇張了些——的一笑。

「象棋與推理小說本質上是一樣的。你不知道愛倫·坡在《莫格街兇殺案》的開頭就這麼寫了嗎?」

有人會記住這個嗎?若以丸谷才一的譯文引用他方才所提及的地方則是如下所示。他將分析與計算視為不同之物——

……例如,國際象棋的競賽者無須努力分析。只是計算。因此,所謂象棋有益於培養智力是一個很大的誤解……即高達十之八九的贏家為注意力更為強大的競賽者,而並非更為敏銳的競賽者。

「你還真是死不認輸!」織田愕然地說道。

三十分鐘一晃而過。我和望月正在棋盤上激烈交鋒之時,有人咚咚咚地踩著樓梯上來了。

「喂!」

同時拉門打開了。我們抬頭望去,發現相原正威嚴地叉腿站在那裡。

「怎麼了,突然跑過來?」

織田怒上心頭地說,對方反瞪了他一眼,然後滿是諷刺地說:

「你們去診所有什麼事?我看你們健康得不得了啊!」

「我們被中尾大夫叫去吃飯了。」織田的語氣中也飽含怒氣,「沒有規定說健康的人就不能去診所吧?」

「吃飯?他為什麼要邀請既沒見過又不認識的你們去吃飯?」

「你這個人——」織田站了起來,「請問你想說什麼?不要拐彎抹角了,就請直接進入主題吧!」

「那我就直說了。是你們多管閑事,去堵那個叫中尾的醫生的嘴了吧?那個醫生不可能不知道千原由衣的事情。由衣一年前感冒加重、卧床不起時那個醫生被叫進去了。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知道。可是那個醫生竟然跟我裝傻,說什麼『那兒沒有那樣的人』。」

「醫生本來就不該喋喋不休地講患者的事情啊!」

「我若無其事地很自然地跟他講話的。可是那個醫生說:『那兒沒有那樣的人』,他好像一開始就已將自己的答覆準備好等我似的。這很奇怪啊。」

「所以你就說是我們去堵他的嘴?」

「今天早上,我跟你們談由衣了吧。以她的粉絲你為首,我看你們各位都不喜歡我的工作。這樣你們捷足先登去拜訪中尾,我只能認為是去妨礙我的採訪了。」

「請等一下,你在胡說八道。如果,你向我們泄露說『我今天下午兩點去問中尾醫生千原由衣的事』的話,我們可能也可以捷足先登,但我們沒聽說啊!」

「你們推測的吧?」

「請你不要再找碴兒了!」

兩人各往前邁了一步,很快就到了可以揪住前襟的距離。我以眼睛對望月示意事情不妙,他也用眼神回應我看情況再說。

「不要妨礙別人工作,你這個學生仔!」

攝影師輕輕捅了一下織田的肩膀。織田緘默著,間不容髮地雙倍捅了回去。他不是那麼沒耐性的人,而是對相原的事真的感到很不愉快才出手的吧。

「要打架嗎?」

看到相原抓住了織田的手腕,我與望月同時站了起來,可是二人已緊緊地互相揪住了對方的前襟。織田把攝影師推到了走廊上。

「你不是為了拍下流照片才當攝影師的吧?」

織田吼叫著說完後,我看到相原的眼睛裡浮現出了一股悲傷的神色。

「收回你無恥的話!」

相原痛苦地說道,可正處於興奮之中的織田並沒有退縮。

「放出的屁就收不回去了!」

聽完此話後,相原把織田推到了牆邊。那可真的很危險,這樣想著我本想上前拉開他們,卻遲了一刻。

「由衣到底做錯了什麼!」

織田使出全身力氣的撞擊讓相原斜著飛了出去。攝影師踉蹌著腳下一滑,屁股著地摔倒在地,摔倒的地方——不幸是樓梯。

「啊啊啊」大聲喊叫的人不是摔下去的相原,而是撞倒人的織田。那不是一般的摔法。我可以清晰地想像出相原背部撞在樓梯上,頭先著地的情景,我也想大聲喊叫。喧鬧聲戛然而止,一時襲來令人難耐而且毛骨悚然的寂靜。

「……沒事吧?」

織田戰戰兢兢地窺探著樓下。我隔著他的肩望去,發現相原身體彎成く字形正在地上呻吟。我們慌慌張張地衝下了樓梯。老闆娘臉色大變,從裡面沖了出來。

「對不起。」

相原抬頭看著屈身致歉的織田,微微地點了點頭。或許他現在也無氣力生氣了。他把左手放在了右肩上,似乎右肩很痛,痛苦地掙扎著。

「快去中尾大夫那兒!」

老闆娘說道,不過看起來最好還是把醫生帶過來。

「我去叫醫生。」我說著就跑了出去。

我帶中尾與明美回來時,相原已從那個地方起來了。他仍舊用手壓著肩膀。

「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

醫生跑過去詢問,受傷的人卻微微地浮現出了笑容。

「……大夫,千原由衣在那裡吧?」

望月在相原後面做了一個用拖鞋擊打他後腦勺的動作。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我們聽到了一句非常客氣的小聲問話。抬頭望去,發現正門處有個小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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