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裂變 第150節 瘦瘦的背影

夜色中,我看到他孤獨的瘦瘦的背影。

夜色中,我好像聽到交響樂的旋律。

夜色中,老貓的背影漸漸的消失了。

我還在那裡站著。

我陣亡了。

老貓也是。

一個是上等兵。

一個是上校。

你們覺得值得嗎?

兩個人的地位如此懸殊。

但是,你說哪個更貴重?哪個更卑賤?

你說的出來嗎?

——關於老貓,我後來只見過他一面,就是演習結束以後他去和何大隊敘舊。

據我所知,半年後,老貓死於一次意外的車禍。

事情就是很巧,那天他的司機結婚,臨時換了個新手。

老貓的三菱吉普車和一輛運煤的大卡車接吻。

於是,老貓死了。

其實,客觀來說,老貓是個難得的特戰指揮官甚至可以說是個天才,他其實真的比何大隊要高一籌的,好像就是因為具有藝術思維的緣故。如果他不死,我想應該是會比何大隊現在的地位高的,他也更年輕,學歷也更高。

但是生活就是這樣。

最優秀的天才就是這麼不知道為什麼離開這個世界。

這就是所謂的「天妒英才」。

我停止寫作幾個小時的原因,是想讓自己徹底清醒一下,能夠理智的看待我的特戰生涯中的這段傷心的往事。當年的小庄不怕死,別說是演習,就是真的戰爭,只要一聲令下,小庄就敢赴湯蹈火。士兵的鳥其實就是這個概念——但是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我到底該怎麼看待,現在是知道了,但是當時是真的真的不知道。

我在那種難言的懵懂中得出的結論就是——何大隊出賣我們弟兄。

是的,他出賣了我們弟兄。

換句話講,還只是演習,他就出賣我們弟兄。

如果是戰爭呢?

那我們弟兄就是死了也不知道啊!

——我相信如果是真的戰爭我們沒有人投降(狗頭高中隊也不會雖然他是個孫子但是他還是個軍人),一定會抱著自己的步槍絕望的高喊著「日你奶奶的」絕望的射擊,在彈雨中抽搐我們自己年輕的身軀,到死還堅守著自己是一個士兵的信念一個士兵的誓言。我們就會這麼在一起為了一個假目標假基地假任務死去,到了天國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死的……

——而我們,是被故意出賣的。

出賣,在弟兄的情誼中,是個多麼可怕的字眼?!

我長到18歲,第一次被出賣。

我一直是個重兄弟情意的人,從小就是。

我留在狗頭大隊,不光是我知道我是個軍人了,我的一切屬於我的祖國和我的信仰。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的兄弟們在這兒。

這裡面當然不包括狗頭高中隊,有馬達,還有……我們後來一直不敢提及的生子他們……還有炊爺,狗班的狗子他們許多許多弟兄……

還有一個,甚至是佔據了最重要地位的。

就是大黑臉軍工老大哥——我們的何大隊。

我敬佩他信任他熱愛他就象對我的父親,我可以為了他的命令去死毫不猶豫。

我們敬佩他信任他熱愛他就象對我們的父親,我們可以為了他的命令去死毫不猶豫。

但是,我被他出賣了。

我們十幾個弟兄都被他出賣了。

出賣——這是個多麼嚴重的罪行?!

在我心裡,這比什麼罪行都嚴重。

但是,這是真的。

我想不相信都不行。

18歲的時候,我心中的火焰就是這麼在燃燒。我的呼吸變得急促,我的血液變得沸騰,我的眼睛變得血紅。

我的父親……出賣我。

你就會知道這是什麼滋味了。

18歲的我,就是在承受著這種內心的折磨。

直升機在空中滯空,開始降落。演習並沒有結束,但是在特戰中我們其實已經以微弱優勢贏了——群貓無首是個什麼概念?老貓都退出演習了小貓還能怎麼蹦達?軍事主官就是軍事主官,你臨陣換將?誰能指揮的動這幫子特種兵?換個外行?還是換個原來的副大隊?——都沒戲,誰的部隊誰自己知道,戰鬥力是大打折扣的,不是不能打了,是很難打了——一支鳥氣衝天的特種部隊,部隊長就是鳥氣的靈魂,這對士氣也是一個嚴重打擊。

狗頭還是贏了,雖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但是狗頭何大隊還在,基本上所有的老士官和部分青年軍官都還在。

而且士氣上就佔了一籌。

所以,其實無論演習結果如何,狗頭在特戰這一畝三分地的地位是不可動搖了。

失去了指揮的交響樂團會是個什麼操性?你樂手的素質再高有個屁用啊?再給你換一個對原來的全部譜子和樂手特點都還不熟悉的指揮?那還能聽嗎?

戰爭,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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