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初露端倪 第22章 「遊戲和謀殺」之夜

隨後的周日晚上,戈登·米勒爵士在家裡招待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和阿蘭·圖威斯特博士。多納德·閏桑姆也在場。這是應圖威斯特博士的要求而舉辦的犯罪專家的會議,博士堅持要把這次集會命名為「遊戲和謀殺」。施拉沒有參加這次會議,她在下午離開了倫敦,打算到德文郡的一個朋友家裡住幾天。

四個人都聚攏在火爐邊,舒舒服服地坐在扶手椅里,面前就是噼啪作響的、燒得很旺的爐火。戈登·米勒爵士拿出了他的最好的威士忌。「一瓶上等的佳釀。」戈登爵士開玩笑說,「是我的朋友——牧羊人傑克——幫我弄來的。」在杯子里,琥珀色的瓊漿反射著爐火的光芒,那溫暖的光芒同樣跳躍在三雙焦急等待的眼睛裡,以及圖威斯特博士的夾鼻眼鏡片上。博士沉著冷靜,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似乎正在一個輕柔的夢中徜徉。多納德·閏桑姆往後靠在扶手椅的靠背上,蹺著二郎腿,顯得輕鬆自在——在一個星期里,他還從來沒有這麼放鬆過。他用右手不停地撫摸著一條漫不經心地系在脖子上的絲綢紗巾。房子主人的動作更為緩慢,更為鎮定,但是他炙熱的目光清楚地表明了他同樣激烈的內心活動。

至於赫斯特警官,他實際上是坐立不安。在昨天晚上,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在他的公寓里焦躁不安地琢磨,等待著圖威斯特博士的歸來。在幾個小時之前,警官目送著博士走進了牛津街上的一家電影院——他們了解到施拉·弗瑞斯特小姐習慣於在星期六的下午到這裡來看電影。警官在他的客廳里不知疲倦地轉來轉去,一支接一支地抽著香煙,但是他始終無法抹去頭腦中的圖威斯特博士的形象:博士穿著一身活潑而艷麗的運動夾克——警官從來沒有見過博士打扮成這個樣子。圖威斯特混入了電影院門口的人群,去尋找年輕的弗瑞斯特小姐——就像愛情故事裡的男主角在等待他的心上人。座鐘敲響十一下的時候,圖威斯特博士終於出現了。等博士在午夜時分離開之後,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覺得他都要發瘋了。他的腦子裡又浮現出了他們的對話片段。

「……真是不尋常的一天,阿徹巴爾德,絕對是不尋常的一天!多麼特別的女孩兒!女性總是讓我感到萬分驚訝……我以前還以為她平庸而毫無生氣!我大錯特錯了!她擁有難得一見的敏感而深邃的靈魂,令人感動!在人世間實屬罕見。」

「圖威斯特,她到底跟您說了些什麼?……」

「當然了,我們談到了很多東西——都是我以前不知道的情況。她非常敏感、非常嬌弱、非常單純……我的朋友,我可以向您保證,要是我年輕三十歲,我會毫不猶豫地去贏取她的芳心。」

「我說您到底有完沒完,她到底告訴了您些什麼?您怎麼花了這麼長的時間?」

「看過電影之後,我們在布瑞塔尼亞酒吧里喝了一杯,直到……我不能告訴您詳情。然後我們溜達了一會兒,然後我請她吃晚飯,隨後我們繼續散步……多麼美好的夜晚,阿徹巴爾德,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如果您真的用心去了解她,只要您真的去感受那個嬌嫩的女人身上所蘊藏的……」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足足花了半小時才讓他的朋友回到現實的問題上。

「現在,我差不多都明白了。」圖威斯特博士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他宣布說:「我想知道的東西,她幾乎都告訴我了。我沒有費多少心思,您知道……我為自己的口是心非而感到羞恥。我扮演的角色多麼不光彩Ⅱ阿!不行,阿徹巴爾德,我現在不能向您透露任何內容!不過別擔心,明天晚上……我打算組織一個小小的聚會。我覺得戈登·米勒爵士的『巢穴』和那裡的特殊氛圍再合適不過了……他肯定不會拒絕的。我們很快就會了解到『第七重解答』了。現在還有一些細節模糊不清,但是我會想盡辦法從那兩個嫌疑犯的嘴裡撬出來。您很清楚,在弗瑞斯特小姐向我透露隱情之前,我就已經掌握了這個案子的主線,所以即使沒有她的證詞,我也能夠達到我的目的。不過,現在我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我將能夠推測出某些人在八月底出現在國瑞街上的經過——我能夠做出非常準確的推測,很可能會讓戈登·米勒爵士和多納德·閏桑姆大吃一驚。這些信息幫助我做出了不同尋常的推理,一項稱得上是奇蹟的分析科學……這一次,我將要扮演神明的角色……我會稍稍做一點兒手腳,而且絕不會有絲毫的愧疚感!」

房子的主人從口袋裡掏出了他的鋼球,然後發動了辯論。

「圖威斯特博士,您曾經告訴我說這次聚會是關於『遊戲和謀殺』。我猜測這和最近發生的事情不無關係,對嗎?」

「在我看來,」多納德·閏桑姆用審視和調侃的目光盯著圖威斯特博士,「您今天晚上不給這個故事來個了斷是不會離開的……」

「老實說,這個故事很有可能在今晚畫上句號。」圖威斯特博士回答說,「但是,要想解釋清楚整個故事,你們每一個人都必須表現出一定程度的誠意、必須實事求是、必須遵守遊戲規則……即使是牽扯謀殺的部分。我們必須遵守這個約定。作為犯罪領域裡的佼佼者,我們在進行挑戰的時候都應該有榮譽感,就像彼得·摩爾所敘述的故事中的兩位英雄——他們就是很好的例子。」其他人都用微笑作為答覆,「通常,我會把最困難的謎題留到最後來解釋,在這個案子里,最困難的謎題無疑是戴維德·柯亨在通向他房間的走廊里消失的神秘事件。當然了,這根本不是什麼『神秘』事件——我們當中的每個人都知道那只是一個花招、一個戲法。誠然,那是一個非常巧妙的戲法,但是我可以向你們證明,通過純粹理性的分析和推理,我們會找到一種解釋——而且只有這麼一種解釋。

「為了幫助那些記性不好的人,我打算簡略地回顧一下那個故事的背景。假扮成馬庫斯醫生的人曾經請求敏登夫婦最後看一眼他們的房客——我打算從這一刻開始敘述。戴維德·柯亨躺在一個擔架上,因為『疾病』而痛苦萬狀,兩位瘟疫醫生抬著擔架。隨後馬庫斯醫生和敏登夫婦離開了戴維德·柯亨的房間,他們順著走廊走到了敏登夫婦的房間門口。他們在那裡說了幾句話,然後馬庫斯醫生向抬擔架的人示意,讓他們把病人抬出來。抬著擔架的隊伍行進到了走廊中間的位置,然後是一片混亂。在混亂之中,戴維德·柯亨消失無蹤了。請注意,當時的場景相當混亂,唯一的光源是來自戴維德·柯亨房間的昏暗燈光,而且他們處在背光的位置。那麼就存在一種可能性:在他們進入走廊的時候,戴維德·柯亨已經不在擔架上了。不管怎麼說,他人間蒸發了。敏登夫婦有一段相關的證詞——也是唯一可信的證詞,他們一口咬定:沒有人能夠從走廊逃走,也就是說沒有人能夠從他們的身邊鑽過。

「於是,謎題就轉化成了這樣:戴維德·柯亨要麼在他的房間里消失了,要麼在擔架經過的那段走廊里消失了。警方仔細地勘察了牆壁、天花板、地板、有鐵條的窗戶,但是都一無所獲。沒有任何暗藏的出口。在那個房間里也沒有任何藏身之處。那麼戴維德·柯亨去哪兒了?我們可以考慮一種假設:戴維德·柯亨和一名瘟疫醫生掉換了服裝。但是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那個醫生又跑到哪兒去了?

「最開始是三個人,最後變成了兩個人……如果我們按照理性的方式來思考,我們將被迫承認其中的某一個人揮發了;或者,我們可以重新考慮我們的問題的前提條件:在戴維德·柯亨的房間里真的有三個人嗎?

「戴維德·柯亨躺在擔架上,比手劃腳……施爾頓醫生不耐煩地嘆著氣……考慮到身高的問題,我們差不多可以確定施爾頓醫生就是斯坦利·科斯閔斯基。還剩下羅斯醫生,他站在擔架的前面,但是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唯一的動作就是輕微地顫抖,就好像在努力地保持擔架的平衡——來抵禦所謂的患者的亂動對擔架的影響。」

圖威斯特博士停了一下,用探詢的目光看著他的聽眾——他們仍然保持著沉默。博士繼續說:

「這種輕微的顫抖完全有可能是施爾頓醫生造成的,他可以通過不斷地震動擔架來實現這樣的假象。因此,沒有任何證據——絕對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羅斯醫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更巧的是,他的服裝完全遮蓋住了他的軀體——只露出一雙眼睛,根本看不到他的皮膚,就連他的手上也戴著厚厚的連指手套。他身材矮胖,穿著一件大衣,一直蓋到腳面上。他的大衣領子翻了起來,裹著一個粗糙的紙漿面具,還有一件披風蓋住了他的胳膊。我們可以假設那是一個空心的人體模型,就像那個梅爾策爾的國際象棋高手。順便說一句,戈登爵士,您製作的那個模型非常精緻……假如我們揭開羅斯醫生的披風,就會在他的背部發現一個開口,足夠讓一個活人鑽進我們的『空心人』。我們假設這個人就是戴維德·柯亨,假設敏登夫婦和馬庫斯醫生在走廊的另一頭談話的時候,戴維德·柯亨鑽了進去。這個動作肯定用不了一分鐘,而且他是在羅斯醫生的『背後』搞鬼,可以完全避開證人的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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