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你來我往 第16章 施拉·弗瑞斯特小姐

一陣讓人透不過氣的沉寂。很顯然,警官的話正中要害。

「真是不可思議的故事!」最後,戈登·米勒爵士開口了。他抓起了威士忌酒瓶,把幾個杯子都倒滿了。「我說警官先生,您在這一個晚上所表現出來的想像力比我整個劇作生涯中的想像力的總和還要多……」

「戈登爵士,我剛才所說的故事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算了吧!一個人像是中了魔法一樣突然消失,然後又用同樣神奇的方法重現……這是一個惡作劇!即便是最荒唐的推理小說作者也不敢把如此荒誕的情節寫成小說……您正在跟我們開玩笑,您就承認了吧!」

「這麼說,您聲稱並不認識戴維德·柯亨?」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眨了眨眼睛。

「我沒有說明確地說出來,這並不等於是否認。我們當然認識他!不過,還算不上真正的『熟悉』,因為他只來過一兩次。我們在報紙上看到了他去世的消息……但是,有人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他的屍體……他的肚子上有傷口……」

「他的肚子上中了兩刀。」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明確地說,「報紙並沒有大肆宣揚這個案子的細節,因為我們沒有授權他們將細節公之於眾。現在,先生們,我希望你們能解釋一下你們的反常舉動……」

「什麼反常舉動?」戈登·米勒爵士惱怒地嚷道,「您總不能指控我們謀殺了戴維德·柯亨,就因為某些罪犯作案的時候裝扮成了……這個玩偶的樣子?」

「我想要讓你們解釋的是:在聽到戴維德·柯亨遇害的消息之後,你們為什麼沒有在警察局露面?當時他是您女兒的男朋友,對嗎?」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紅彤彤的臉龐變成了絳紫色,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威脅,「弗瑞斯特小姐,或者是您,或者這個房子里的任何人都可以去警察局了解情況,這難道不是很自然的舉動嗎?」

「警官先生。」戈登·米勒爵士閉上了眼睛,似乎是要抑制住一個憤怒的舉動,「我請求您寬容一些。您要知道,我一直不贊同女兒的這段戀情。通常來說,我並不反感音樂家,但是一個夜間在下等娛樂場所里演奏的人——我沒法兒放心。從一開始,他就給我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他的舉止像個小流氓,出身又含糊不清,總而言之,我很懷疑他看中了施拉的嫁妝。不幸的是,施拉似乎對他很有好感。在施拉的教育問題上,我一直採取很寬鬆的態度,所以我害怕施拉無法接受我的強制約束,高壓政策很可能會適得其反。所以我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從來沒有對她和戴維德·柯亨之間的交往指於畫腳。當施拉偶爾邀請那個樂師到家裡做客的時候,我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我很有信心,她早晚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選擇,但是這種……冒險的結果往往出入意料。

「當我聽說戴維德·柯亨的死訊的時候,我感到了一些寬慰——這我承認。儘管結局很悲慘,但我女兒的這段生活經歷算是結束了,而且我要求其他人再也不要提起戴維德·柯亨。我也沒有興趣去了解他遇害的詳情;在我看來,那只是小流氓之間了斷恩怨的結果。而且我不想讓自己的名字——更不願意讓我女兒的名字——和這種骯髒的事情聯繫在一起。施拉很明白是非……我用不著跟她長篇大論。而且,我相信在那個時期,我的女兒對戴維德·柯亨的感情已經發生了變化。」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冥想著,他久久地盯著戈登爵士,然後又看了看多納德·閏桑姆。那位演員已經很久不說話了,他低著頭,似乎對於鞋尖非常感興趣。

「很好,先生們。」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站起了身子,「在離開之前,我們還要向弗瑞斯特小姐提幾個問題。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會再次探討剛才談到的話題。」

關於彼得·摩爾,施拉·弗瑞斯特無法提供任何詳細的信息。她對於秘書的私人生活一無所知。他對於施拉的態度一貫都很得體,除了和秘書工作相關的話題,彼得·摩爾也從來沒有向施拉小姐提到過任何其他東西。

圖書室是一個長條形狀的房間,裡面只有少量的傢具:一大排一直頂到天花板上的書架鋪滿了牆壁,一張小桌子,一盞落地燈,兩把寬大的扶手椅。戈登·米勒爵士的養女就坐在一把扶手椅裡面。

施拉·弗瑞斯特穿著一件嵌有銀絲的連衣裙,她的相貌完全符合彼得·摩爾的描述。她有一頭濃密的黑髮,如同絲綢般光滑的捲髮披在她的肩膀上,更突現了她蒼白的臉色、精巧的五官,還有如同石榴花一樣紅顏的嘴唇。她身材苗條,讓人無法抑制地聯想到那些表現最新款的法國時尚洋娃娃。甚至她的目光也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她深色的眼睛很大,瞳孔收縮,似乎看破了紅塵。

兩位偵探無聲地看著施拉·弗瑞斯特,看著她點燃了第二支香煙。圖威斯特博士注意到她的手在顫抖。剛才一直是博士在發問,接著輪到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發話了,他請求施拉回憶昨天晚上和多納德·閏桑姆一起參加晚會的情況。施拉·弗瑞斯特的答覆印證了她未婚夫的說法。閏桑姆一直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除了十一點左右。他離開了多長時間?二十分鐘或者半小時,她無法給出準確的數字。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想要繼續詢問時間的問題,但是圖威斯特博士改變了話題。

「小姐,您的青年時代都是在美國度過的,您是否思念故土?」

「那裡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但是我並沒有任何思鄉之情。」

「啊!我還以為……」圖威斯特博士皺起了眉頭,「您曾經回過美國,是兩年還是三年前?」

施拉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陰影。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說:

「是的,我回過美國一次。不過那是為了我的學業。我本來計畫在美國停留不到一年的時間,但是在此期間母親去世了。我想要多停留一段時間……然後再回到英國。」

「完全可以理解。」圖威斯特博士點了點頭,然後又說:

「您的名字,有些奇怪……或者說是您父親的名字有些特別,羅伊·弗瑞斯特,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我覺得肯定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不過,肯定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對,我肯定是搞錯了,因為我從未涉足美國領土……」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驚訝不已地看了一眼他的偵探朋友。但是施拉好像沒有注意到任何不妥,她說:

「我的生父只來過英國一次。就是在那一次,他在布里斯托爾遇到了我的母親。」

「在布里斯托爾……」圖威斯特博士閉上了眼睛,「很有可能,我的叔叔就住在布里斯托爾,我當年經常去拜訪他。(赫斯特警官緊張了起來,他從來沒有聽圖威斯特博士提起過這位親戚。)不過,我的記性真是糟糕,我想不起來是因為什麼緣故遇到了弗瑞斯特先生……」

「等一下。」施拉·弗瑞斯特站了起來,「我應該還有一張他的照片……」

施拉轉過身之後,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探詢地看了一眼他的朋友,圖威斯特博士則是作了一個手勢,讓警官不要介入。圖威斯特接過了施拉·弗瑞斯特遞過來的照片,並且和藹地微笑著表示感謝。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從他的朋友的肩膀上方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對夫婦手拉著手,背後是一艘正在大海上航行的船隻的舷窗。

「父親和母親。」施拉·弗瑞斯特解釋說,「是在他們結婚前不久照的,他們當時坐船離開了英國。不過,千萬不要向我的養父提起這張照片,因為他曾經要求母親銷毀所有和第一任丈夫相關的東西。他很……很嫉妒。」

圖威斯特博士向她作出了保證,但是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安娜·讓德克利夫光彩照人,她的身材似乎比女兒還要苗條,長長的淺色頭髮在隨風飄舞。和身邊的羅伊·弗瑞斯特比起來,安娜顯得很年輕,她的第一任丈夫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顯露出了老態,開始發福了。他的個子並不高,圓圓的臉龐上有很多雀斑,很討人喜歡,還有一頭剪得很短的金髮。

「我肯定是搞錯了。」圖威斯特博士最後說,「我想我沒有見過這個男人。」

圖威斯特博士惱怒地嘆了口氣,就好像在怨恨他不管用的記性,以及記性給他帶來的煩惱。博士最後把照片還給了年輕的女孩兒,施拉·弗瑞斯特把照片又放回了原來的隱藏之處。

「您和多納德·閏桑姆先生訂婚的時間不長吧?」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用從容而歡快的聲音問道。

「時間不長,也就幾個星期。」

「但是您很早以前就認識他……」警官仍然保持著隨意的態度。

「是的,自從……自從離開美國我就認識他。在穿越大西洋的航程中,我和母親認識了多納德·閏桑姆,我當時十五歲。」

「我猜測你們很快就會結婚了,對嗎?」

「是的,明年春天的時候我們就會結婚。」

「衷心地祝賀您,小姐。不過,我好像有印象,我肯定是在什麼地方看到了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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