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你來我往 第13章 意外

接近午夜的時候,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車開進了戈登·米勒爵士的院子。十多分鐘之前,圖威斯特博士鑽進了警官的汽車,博士一路上都沉默不語。他認為發表任何評論都為時過早,而且他急於了解慘劇的詳細情況。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也是同樣的心情,他原本暗中期望再和彼得·摩爾談一談——如果必要的話,正式地盤問他,以便搞清楚那場神秘決鬥的真相——至少能有部分收穫。他想要把彼得·摩爾當做暗藏的殺手鐧,只有形勢惡化的時候才拿到桌面上來。現在形勢真的急轉直下了,但是他們的王牌已經消失了。

警官的車子順著車道繞過了被樹籬遮擋著的噴泉和上面的仙女。兩個偵探看到了戈登·米勒爵士的房子,還有停在門口的兩輛警車。房門的右側有一個巨大的玻璃觀景台,燈光從兩扇玻璃窗透了出來,在草地上映出了一個明亮的長方形。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猛地停下了車子,在石子路上「刺啦」一響。他拔下了鑰匙,然後下巴朝著明亮的窗戶抬了一下。

「我猜那就是他的『洞穴』……根據我的理解,就是在那裡出的事。」

沒過多久,他們走進了戈登·米勒爵士的書房。這個房間基本符合彼得·摩爾的描述:寬大、奢華、氣氛沉重而陰森。房間里有一個巨大的鑄鐵枝狀吊燈,各式各樣的武器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令人不寒而慄,牆壁上的面具和蠟像都面目猙獰,在特意安排的照明之下顯得更加兇惡,它們的眼睛似乎都聚焦在走進來的人身上。但是,在這一刻,令這個房間陰森而凄慘的不僅僅是這些,還有一樣東西:一具屍體躺在地板上,身旁是一具散架的、倒在盾牌上的盔甲。屍體和盔甲就在一根柱子旁邊,那具盔甲原本應該是靠在柱子上面的。在盔甲的柱形尖頂頭盔旁邊,在微開的臉甲的位置上,有一個手電筒,玻璃已經碎了。死者戴著手套,穿著一件栗色的雨衣,他的右側身子挨著地,胸口的位置上有一塊深色的斑點。兩個偵探毫不費力地認出了死者——彼得·摩爾。右側的下半扇窗戶已經被拉了起來,一陣輕風吹進了房間。儘管如此,房間里還是有火藥的味道。

好幾名警員在房間里忙碌著,其中一個正在記錄戈登·米勒爵士的口供。房子的主人坐在壁爐旁邊的一個扶手椅里,圖威斯特博士和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走了過去。

「先生們,我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又見到了你們。」戈登·米勒爵士嘆了口氣,「我更沒有想到是在這種境況下……」

兩位偵探無聲地點了點頭。戈登·米勒裹著一件深紅色的睡袍,臉色憔悴,頭髮亂糟糟的,手上攥著一杯威士忌。他盯著那杯酒——似乎他全部的苦惱都在酒杯里。他轉過頭,疑惑不解地看著屍體,然後說道:

「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他……他已經為我工作了兩年,一直無可挑剔……他肯定是走投無路了,否則不會這麼干……他明知道我沒有在保險箱里存放值錢的東西。」

「戈登爵士,請您原原本本地向我們解釋一下事情的經過……」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很客氣,但是他的語調中毫無同情之意。

「其實,沒有什麼新鮮的……一個悲慘的意外事件……我很早就上床了,而且已經睡著了……不幸的是,我睡得很輕……我的卧室就在這個房間的上面。我被奇怪的聲音驚醒了。我以為是施拉回來了,但是我看了看手錶——還不到十一點——這讓我很疑惑,我以為她會很晚才回來。她陪同多納德·閏桑姆去參加一場化妝舞會了。我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是,我肯定之前聽到了動靜。不可能是彼得·摩爾,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不在房子里。為了安心,我決定下樓看看。走到這個房間門口的時候,我從鎖孔往裡面看了一眼。我看到在保險箱旁邊的牆上有一束燈光在晃動。一個夜賊……我只能隱約地看到那個人影……我怎麼會想到那其實是我的秘書?!……我輕輕地開了門,然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我一直在這個房間里放著一把裝好子彈的手槍,就藏在盔甲的盾牌後面。我走到柱子旁邊,找到了手槍,然後我命令那個陌生人舉起手臂,不準動。我當時犯了一個錯誤——我沒有預先打開電燈。那個陌生人則意識到黑暗的環境對他有利。他猛地朝我扔出了手電筒。手電筒擊中了盔甲,盔甲『叮叮噹噹』地倒在了地上,手電筒也滅了。借著突如其來的黑暗和猝不及防的優勢,那個夜賊朝我沖了過來。我慌了神,我開槍了……他倒了下去。我當時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我剛打死了一個人,打死了一個夜賊——完全是正當防衛,儘管如此,打死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讓我惴惴不安。但是,等我打開燈,發現是彼得·摩爾……(他搖了搖頭,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我就報警了。」

「當時是幾點?」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問道。

「我不知道……十一點左右……」

「沒錯。」旁邊的一個警員證實說,「我們在十一點十分左右接到了報警的電話。」

「這很重要嗎?」

一個衣著艷麗的小個子男人走了進來,打斷了戈登·米勒爵士的話。那個人輕快地朝著警官和圖威斯特博士打了個手勢,然後就朝著屍體走去。他看了看屍體,然後彎下腰,把箱子放到了地上。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想要和他搭話,但是又改變了主意。幾乎在每次調查案件的過程中,警官都會和羅松醫生打交道,但是赫斯特警官現在沒有心情忍受這位法醫的特殊脾氣。警官又要求戈登·米勒爵士非常仔細地重複一遍他的證詞。房子的主人照辦了,但是他這一次的證詞和剛才的說法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我不明白您這麼做的用意,我真的沒有什麼可以補充的。」戈登·米勒爵士無精打采地總結說。

他面前的警官一言不發,而且面色越來越陰沉。戈登·米勒爵士的表情也開始發生變化了。

「這是很不幸的意外事故,我知道……但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當時根本不可能認出他!」

「一次意外事故。」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沉吟著,慢慢騰騰地說,「戈登爵士,我們有理由表示懷疑。」

「您打算指控我犯有謀殺罪?」劇作家問道,他的語氣中驚訝的成分多於憤慨。

「不,不是要指控您。請您保持耐心,我們過一會兒會談到這個問題。現在,我們需要核實一些事情。」

幾分鐘之後,兩個偵探走到了房子外面。他們在打開的窗戶下面仔細察看,想要在地面上找到線索。房子的周圍有一圈窄窄的花壇,上面沒有任何足跡。實際上,花壇太窄了,用不著踩在上面就能夠接近窗戶。不過,他們找到了一小塊木頭。然後他們回到書房裡,檢查了一遍窗戶,也是毫無結果。

「那塊木頭是用作墊塊的。」警官說道,「放在窗框的底部,頂住了滑動的窗扇,這樣就能夠不讓窗扇鎖住。很常用的手法,但是並不高明——因為這表明房子里有人做內應……不過他可以在離開的時候故意打破玻璃,造成破窗而人的假象,這樣就能降低風險……我們還是看看保險箱吧。」

保險箱在一個小壁龕的深處,那個壁龕原本是用來展示一個雕像的,現在雕像被放在了地上,旁邊還擺著一根撬棍。保險箱的前面擋著一塊木板——已經被撬開了;保險箱的門只有一把鎖,看起來根本不夠結實——恐怕連偶爾作案的小竊賊都攔不住。在掛鉤的附近有幾處劃痕。

按照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要求,戈登·米勒爵士打開了保險箱——他從旁邊的小雕像下面摸出了鑰匙——然後向偵探們展示了裡面的內容。

「您瞧。」戈登·米勒爵士一邊說一邊讓開了身子,「還不到五十英鎊……」

赫斯特抓起了那疊鈔票,草草地看了一眼,然後又朝空空的保險箱里看了看,接著把鈔票放回了原處。他走到了羅松醫生的身邊,嘟囔著問:

「怎麼樣?」

「啊,沒什麼特別之處。」小個子法醫說,「中彈後立刻致死,應該是近距離中彈。目前看來,武器很可能就是您的手下給我看的手槍。當然了,這需要彈道專家鑒定之後才能確定。現在是……十二點十五分,我判斷這個男人死亡的時間在一個小時以前,也就是說十一點左右。」

「斯托爾!」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招呼一個年輕警員,「你去找附近的鄰居調查一下,看看他們是否聽到了槍聲。還有你,斯韋爾,把手槍拿過來。上面有指紋嗎?」

「有。」斯韋爾說,他是人體測量方面的專家。

「很好,把上面的指紋和戈登·米勒爵士的指紋對比一下……」

「警官先生,您剛才好像是說開槍的人……」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沒有理會斯韋爾的話,他只是盯著警員手上的左輪手槍——斯韋爾正捏著槍把手的末端。

「一把瑞敏頓手槍。」斯韋爾說,「非常漂亮,不過已經有些年頭了,是上個世紀末生產的。屬於收藏品,保養得很好。彈巢可以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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