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5

午夜零時——刑事們全部回來了。但,德持刑事的行蹤仍未明。

刑事課長已不得不報告局長了。

局長天野警視認為事關重大。刑事課長延至午夜十二點過後才向局長報告,是預料德持刑事有過失,為了庇護部下,才這麼做。而,局長也是一樣!

課長基於自己的責任,想在職權範圍內解決部下的過錯,同樣的,局長也希望視之為局裡的意外而予以解決。這並非想逃避身為上司責任的利己顧慮,而是深知,這樣的過錯很可能令德持刑事永無往上爬的機會。

但是,從一介平凡刑事被拔擢為局長的天野警視,憑他的預感立刻判斷:這並非過錯,而是重大事故!

關於德持刑事的失蹤,天野局長立即向警視廳刑事部總務課報告。

翌日,在仍掌握不到任何線索之間,刑事部派調查四課的伊藤主任警部率領四位刑事趕來支援,成立了專案小組總部。

翌日下午兩點十分,千代田區富士見町一丁目富士見飯店的櫃枱主任渡邊庄司隔著櫃檯,聽女服務生高橋直子報告。

「我敲了好幾次門,卻無任何回答,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呢?」

穿藍色制服的直子,烏黑的大眼眸很訝異般的看著主任,眨也不眨。

昨夜投宿305號房的客人在下午兩點過後仍未起床。她懷疑:對方也許住了一夜,不想花錢逃掉了。

渡邊庄司打開住宿登記簿:

305號房雜誌記者 小迫豐尊

住址 墨田區太平町一之二八

斜向右上的方形字體是房客的筆跡。是以電話預訂房間住宿一夜,經回答並無單人房時,對方表示雙人房也無所謂,所以渡邊就撥一間雙人房給對方。

流行小說作家或周刊雜誌的特派記者,常因在家中無法靜心工作,而利用靜謐且交通方便的富士見飯店。

自稱小迫的客人是下午兩點左右提著小型旅行袋出現。服裝齊整,雖戴著淡褐色墨鏡,並無特別可疑形跡。當時,他是在櫃檯填寫住宿登記簿。

他完全未叫服務生或女服務生做任何服務,似乎立刻開始工作,並且表示在適當時間會自行至一樓的餐廳吃晚飯。但,無人在餐廳見到他。

晚上八點之前幾分鐘,305號房撥電話給櫃檯,說是今晚要熬夜到天亮,明天正午之前絕對不能把他吵醒,而且這中間若有人打電話來找,甚至親自前來,都一概拒絕,連服務生也別來打擾。

這樣的客人,對飯店方面來說,乃是求之不得。

但,翌日,305號房的房客在正午過後,一點過後,甚至一點半過後仍未起床。

所以,兩點過後,房門上雖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渡邊仍命令女服務生敲門。飯店的住宿費結帳時間至翌日上午十一點為止,十一點以後至下午三點加收百分之三十的費用,至下午六點則加收百分之五十的費用。下午兩點過後仍未起床,有可能是睡過頭,就算門外掛著DON''T DISTURB的牌子,打聲招呼也是親切的表示。

渡邊心中首次感到可疑。若是過度疲倦後熟睡,很可能尚未醒來,但,既然有那樣要緊的事,怎可能連一通電話也未打?

這時,渡邊惦念的是房客也許自殺了。

若是無錢付住宿費逃走,任何一家飯店都偶爾會碰上,不算多大的損失。但若有人自殺,則有一段時日該房間無法使用,連其他房間的房客也會減少,而且,最麻煩的是:警方會無數次傳喚應訊!

「你去看看情形好嗎?」渡邊把305號房的備用鑰匙交給直子。

不久,直子回來了,以較開朗的聲音回答:「睡著了。」

「看到臉嗎?」

「不,面向牆壁躺著,看不見臉孔。而且,毛毯蓋到頭頂……」

「你沒叫他?」

「是的。」直子如小女孩般頷首。

渡邊眉梢籠上陰翳,馬上拿起話筒,對總機接線生說:「請叫醒305號房房客。」

渡邊臉上的神情逐漸緊張了。

「怎麼響都無人接聽。」接線生回答。

接獲110勤務中心通報後,警視廳通訊指揮室在下午兩點二十八分過後,下令給富士見飯店轄區的面町警局,接收到命令的是調查股的三本木組長。他馬上報告刑事課長,按緊急鈴召集局員,在局長坐鎮指揮下,由刑事課長率領幹員趕往富士見飯店。

下午三點十五分,安田刑事接獲三本木組長的電話,獲知在富士見飯店305號房發現德持刑事的屍體。

「可以肯定是德持刑事嗎?」安田以激動的口吻反問。

「當然!」三本木組長的聲音似很憤怒。「德持和我已經交往五年,我不可能會認錯人。何況,其他人也證明是德持沒錯。另外,胸口袋裡有警察證件。詳細情形還不知,不過,脖子有被勒掐的痕迹。請快派人前來!」

「……」

安田刑事筒未來得及回答,三本木組長已掛斷電話。

安田刑事擱回話筒。不必報告,在他身旁的大澤刑事課長早已聽到了。另外,辦公室內只有調查四課的伊藤警部和腰木刑事。

「走吧!」

伊藤站起,曾在戰地負傷的右顎之疤痕泛紅。身材雖瘦小,卻一臉精悍,濃眉。

這時,局長從二樓下來。

大澤課長立刻報告。

局長、大澤課長、伊藤警部、腰木刑事、安田刑事五人驅車趕抵富士見飯店時,正好下午四點。

飯店前停著數輛黑色轎車,伸展出無線電天線的巡邏車夾雜其中。

搭電梯上了三樓,一踏出鋪著綠色地毯的走廊,立刻面對殺人現場特有的緊張氣息。便衣刑事和穿制服的巡佐往來穿梭不停,擾攘中有著奇妙的靜謐!

警視廳的調查一課長,鑒定課長也已率員趕抵,開始在305號房進行搜證工作。

房內有穿深藍色作業服、戴深藍色帽子、正準備鑒定全裸的屍體之鑒定課員;也有手持照相機拍照、鎂光燈閃爍不停的人員;有用捲尺量室內面積的人:有在洗手間白色磁磚上灑黑色鉛粉、準備採集指紋的人:還有一直凝視這些光景的調查一課長等人之沉痛表情……不久,為拍攝死斑的狀況,德持刑事的屍體被轉向這邊。這時可清楚地見到他泛黑的臉孔!

安田刑事轉身走出房間,準備向服務生、女服務生問話。他胸中涌升激怒,此刻,根本無暇悲傷了。

見到安田刑事走出,三本木組長緊追於後。兩人背靠著牆壁,在走廊轉角站住。

「見到德持的喉嚨了?」三本木問。他銳利的眼神里閃熾著光芒。

「見到了。」安田抑制內心的怒火,靜靜回答。

「應該是勒殺吧!而且,是自背後以手臂勒住脖子。如果用手指掐勒,會留下指痕,也會有指甲痕。雖不知兇手是否顧慮及此,但,確實是以手臂勒殺。喉嚨的抓搔指甲痕,可能是德持想弄開兇手手臂時掙扎所留的痕迹,因為,他的指甲縫內有血絲。」

「問過法醫的意見嗎?」

「他也說可能是勒殺。除了喉嚨外,無其他外傷。」

「死後已經過多久?」

「約莫二十四小時,亦即昨天的這個時刻遇害。全身肌肉已完全僵硬。」

「有遺留物嗎?」

「尚未發現。頭髮也只掉落一根。反正,兇手似是很謹慎的傢伙!不過,連警察證件都未帶走,大概也沒從德持身上拿走什麼東西。皮夾子里只有一千五百圓。」

「這麼說,動機會是什麼?」

「依常識判斷,可分懷恨、情仇,以及自衛三種可能,亦即,因可能被捕而反擊。對此,你是否有什麼線索?德持雖然工作熱心,但不可能有人恨得想置他死命吧!」

「可是,德持為何來這家飯店呢?這個房間是空房間吧?」

「不,昨晚住在這裡的男人未付住宿費就逃掉了。」

三本木組長述及櫃檯主任告知之事——以雜誌記者身分投宿的年輕男性之事。

「在住宿登記簿上填寫的是小迫豐尊之姓名,可以視為是假姓名,而且字體不太自然,很可能是為了改變筆跡。」

「無人見到德持?」

「櫃檯人員和服務生們都未注意到。不過,住在305號房隔壁第三間的302號房房客,是前天就住進的,他曾見到德持。依他所言,約莫在四點前後——正確時間不確知——一位酷似德持的男人未敲門的撞進他房間,見到他之後,環視房內一圈,立刻連聲『對不起』的慌忙離去。

「依櫃檯主任所說,昨天四點左右還有已預訂房間卻仍未出現的客人,所以三樓有大半房間空著。空房間的門都敞開,一看即可知道。可以解釋想找某人或追蹤某人而上三樓來的德,大概一間一間的找未開門的房間吧!

「最靠近電梯的是302號房,他先撞進該房間,發現並非自己要找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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