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離開的幾個室友們此刻也從跨年廣場撤退回來，他們之前雖然收到了寧源的信號放了一場煙花，可是說到底兩個主角都沒能出現在廣場上注視著，連帶著買好的玫瑰花束也被寒風吹得有些發焉。
興許回去插在水裡還能活？老吳漫不經心地這般想道，沒走幾步卻突然被身邊眼尖的小黑給拉住了胳膊：
「龜龜，你們看那是誰！」
三個助攻室友仔細看清兩人的身影后，各自倒吸了一口涼氣……然而現在的時節吸一口還真就全是涼氣，老吳被猝不及防嗆了一口，忍不住拍著胸口咳嗽道：「源……咳咳……源哥？他成了？」
視線內寧源攬住了姜系花的腰肢，兩個人旁若無人地在街邊親吻，絲絲縷縷的戀愛氣息在周圍升騰，這一變化立馬被幾條單身狗敏銳地捕捉到了。
「我就說憑源哥的牛皮境界已經不是我們這等凡人能夠理解的了吧。」老吳感慨道：「原來是臨時換了表白地點，看起來應該是挺突然的。」
「太感動了，我必須得拍下來，朋友圈標題都想好了，就叫：總算圓滿了……」
「雖然已經是親上了，但是咱們還不知道源哥他要不要公開戀愛關係呢。」猴子提議道：「還是先拍下來，留著徵求一下源哥的意見吧。」
「好說好說，咱們又不是那種要流量不要馬的自媒體，這點節操還是有的。」
「沒錯，可惜我沒帶單反過來啊，不然一定給源哥來個特寫安排。」
「你們說今晚源哥還回來不，要不要給他留門啊。」
「照我說估計是不用了，從此君王不早朝啊……」
三個助攻工具人如願以償吃到了今晚的大瓜，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悄悄繞了一條街區離去。正當他們一本正經地討論著寧大師今晚會不會夜不歸宿的時候，某個被討論的主角此刻卻處於人生中頭一次的慘烈修羅場之中。
我見的人是路玖玖。寧源說出這樣的回答後姜滿月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看上去並沒有非常驚訝的樣子。
「她就是你說的之前喜歡過的女孩子？」
「算是吧。」寧源想了想回道：「我和她是初中時候認識的，後面一路走過來，大部分回憶基本都和她有關。」
「半個青梅竹馬？」
「半個青梅竹馬。」寧源重複道：「她剛剛來找我……是找我表白的。」
「你答應了？」
「沒有回覆。」寧源苦笑道：「正因如此我一開始才猶豫了沒有開口。」
「所以你現在還喜歡她是么？」姜滿月幽幽道：「她親了你？」
寧源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半晌後說道：「我如果說真的對她已經沒有了一點留戀和眷戀，看到她過來表白心裡也沒有波瀾，想必你也不可能會相信……」
「但是我可以保證，現在佔據我心底最多空間的人是你。」
「至於親了沒親的問題……」寧大師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開口道：「我想我已經沒有什麼狡辯的空間了吧。」
「確實沒有。」
「你生氣了？」
「沒有。」姜滿月面無表情地回道：「我現在很開心。」
寧源：「……」
要不是看見了你捏緊的拳頭我差點就信了！
「關於這個問題，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再來討論一下……」寧源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和路玖玖其實……」
姜系花忽然說道：「如果我讓你以後永遠不能再見路玖玖，你會答應么？」
默然無言，直到這一刻寧源才感受到了修羅場真正的殺傷力是什麼樣子。他低著頭有心想要說些什麼，想了想之後卻發覺自己好像無話可說。
「一定要徹底斷絕關係么？」寧源猶豫片刻道：「做朋友的話，我可以把握好尺度……」
「如果我說一定要呢？」
她凝望著寧源的雙眼，語氣幽幽：「其實顧觀雪說的沒錯，我確實不喜歡事情發展超出我的掌控。何況以女朋友的身份要求男朋友徹底和前女友斷絕聯繫老死不相往來，應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她不是我前女友啊……」
「我知道，但這是隱患，不是么？」姜滿月輕聲道：「不止是她，倘若我要讓顧觀雪她也要徹底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你願意么？」
「想要和我在一起，她們的喜怒哀樂從此再與你無關，你不能，也不允許再去干涉她們的生活，接觸她們的點點滴滴……這樣的條件，你願意答應么？」
「……」
「只有她們兩個？」
「是。」姜滿月說：「我相信你可以把握好尺度，但我不喜歡不確定性。」
畢竟你以前喜歡過她們。而且還是在我之前。
寧源再度陷入了一段更深的沉默之中，遲遲沒有開口。平心而論姜滿月的這個要求很正常，以她的聰明機智確實可以做到讓這兩人在她面前都占不到什麼便宜，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選擇？
明明可以一勞永逸地將兩人的隱患解決掉，卻一定要自信地將她們留在身邊挑戰自己喜歡的人的軟肋？
會怎麼做的人要麼是自大到不可一世，要麼是愚蠢到無可救藥。
姜系花顯然兩者都不是，所以她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很容易做出的抉擇，所以我可以給你時間。」女孩平靜道：「想好了再找我要回覆。」
「就這樣。」
她說完轉身離去，一點兒也沒有拖泥帶水的意思。寧源停留在原地愣了半晌，望著姜系花離開的身影有些出神。
徹底和顧觀雪斷開聯繫，和路玖玖老死不相往來……這樣的抉擇真的很好做么？
甚至……如果小零兒有一天也在姜滿月面前跳臉輸出，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我也要和我妹妹不能再相處下去？
他一時間有些無言，只覺得心底空落落的不得安寧。沒錯，姜滿月確實是很自信的，可她並不自負，也不會像偶像劇里的傻白甜那樣傻傻等著周圍的妖魔鬼怪來挖牆腳，憑她的性子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所以一開始她就準備好了主動出手橫掃六合，強勢鎮壓一切不穩定因素。
可以，這很姜滿月。即便是有那麼一點不通人情……但站在滿月的角度上來看也很合理。
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寧源才無法把問題歸結於滿月，哪怕他的心底已經糾結成了一團亂麻……卻還是只能選擇自己一點點地去理清。
路玖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自己表白，拒絕也就算了，而且還要拒絕得那麼絕情……一點溫情都沒辦法給她留下……這樣的抉擇自己真的能夠做出來么？
有些事情明明是正確的，可是很多人就是無法去做到。這很真實，也很常見。畢竟很多人聽過、甚至自己也說過很多大道理，卻依舊無法過好這一生。
人的矛盾性大抵於此。
原本形式一片明朗的感情線瞬間變得灰暗了起來，他沒辦法騙過滿月說自己已經徹底忘懷了路玖玖和顧觀雪，這騙不過滿月，也騙不過他自己。他原以為自己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把這份喜歡藏在內心深處，遺忘在歲月的塵埃里。
可是滿月好像不打算給他這個時間，也不打算給顧觀雪和路玖玖這個時間。
回去的時候他一直不遠不近地走在滿月的身後，護送著女孩安然回道學校後她也沒有回頭像從前那樣和他說一句晚安。只是在宿管阿姨頗有微詞的抱怨聲中頭也不回地走上了樓梯，寧源獨自一人站在外面看了一會，最後自知時機不對，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那我今天這表白算是成了還是沒成？姜滿月現在算是我量子中間態的女朋友？
「源哥？我靠你今天居然還回來睡？是沒帶身份證么？」
「怎麼可能，這玩意我早在幾天前就一直提醒源哥了。」
「要我說應該還是姜系花比較靦腆，哪有剛剛答應表白就開車的，這不是耍流氓么！」猴子振振有詞地說道。
回去之後面臨宿舍哥幾個驚奇而充滿求知慾的目光，寧源無言以對，只能是笑罵了幾句轉移話題：
「能不能有點良心，大爺我回來陪你們睡還那麼多廢話。」
「所以呢？」老吳嘿嘿笑道：「今晚表白拿下了沒有？我們哥幾個可是看見了你抱著姜系花的名場面的，這消息要是傳出去，絕對天台上的玖黨和雪黨要搶位置打成一片。」
「去去去，少拿老子炒股。」寧大師含含糊糊地回道：「差不多拿下了吧……不過你們可別亂叫嫂子啊……滿月她比較內斂，不喜歡這麼高調……」
「等我什麼時候暗示你們了，你們再叫。就這樣。我累了，毀滅吧。」
小黑：「……」
猴子：「……」
老吳：「……」
說完這番話寧源匆匆忙忙地洗漱了一番，隨後爬上了自己的小床躺在被窩裡開始思考人生，其餘幾人見狀面面相覷，只能是關了燈躲在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