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清晨五點十分,窗外的天空終於亮了起來。

昭夫坐在飯廳里。雖然窗帘還拉著,不過從其縫隙中透進來的光卻不斷增加著亮度。

桌上擱著盛有吃剩的漢堡肉餅的盤子,玻璃杯中也還留有半杯啤酒,然而他已無心吃喝。八重子到頭來也只勉強吃了三分之一的漢堡肉餅,就再也吃不下了。她中途說人不舒服,現在躺在日式房間里休息。把東西全部吃完的只有直巳一人,就在剛才,八重子把空餐盤端了下來。不過昭夫已沒精力對此再發什麼牢騷了,光是考慮今天該怎麼熬過去,就已令他分神無術。

玄關處傳來一陣聲響,是有人往信箱里塞東西,大概是送報紙的。

昭夫剛準備站起身,又坐了回去。這麼早就出去,萬一被人看見就麻煩了。今天是星期六,昭夫平時幾乎不會在星期六一早就出門,他可不想因為反常的舉動而遭人懷疑。而且今天的早報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對他們而言非常重要的消息,最早也是登在今天的晚報上。

這時房門咯吱一聲打了開來,嚇了昭夫一跳,原來是八重子進來了。

「怎麼了?」對方詫異地問道。

「沒……這扇門的聲音怎麼是這樣的?」

「門?」她試著緩緩地來回推門,每次都會發出微弱地磨擦聲,「哦,你說這個啊,之前就有了。」

「是這樣啊,我還真沒注意。」

「一年多前就這樣了。」八重子這麼說著瞟了一眼桌上的餐盤,「你吃好了?」

「嗯,收了吧。」

昭夫看著她把餐盤端去廚房,又將目光投向了那扇門。他此前從未關心過房子里的各種設備,也根本不了解家裡發生的任何變化。

昭夫掃視了一番屋內,這兒分明是他從小就住慣的地方,可看什麼都彷彿像是第一次。

他的視線停在了面向院子的玻璃門前,因為那兒的地上有塊抹布。

「是在這兒殺的吧。」昭夫道。

「啊?你說什麼?」八重子從廚房探出頭來,她看來還在洗東西,卷著袖子。

「我說是在這間房裡殺的人。」

「……嗯。」

「你是用那條抹布擦的地?」昭夫用下巴指了指玻璃門前的地板。

「不好,這可得收拾起來。」

八重子提著超市的購物袋,抓起抹布塞了進去。

「要和別的垃圾混在一起,可別扔了之後被人發現。」

「我知道。」

八重子進了廚房,接著傳來了打開帶水垃圾的垃圾桶的聲音。

昭夫盯著放過抹布的地板,想像少女的屍體躺在那兒時的情景。

「喂,」昭夫再度叫八重子道。

「又怎麼了?」對方不耐煩地皺著眉。

「女孩進了咱家吧?」

「是啊,所以說不是直巳強拉她來的,女孩自己也多少有點責任——」

「她既然進了屋,為什麼還穿著鞋?」

「鞋?」

「那個女孩一隻腳穿著鞋,或者說只脫了一隻鞋。既然進了屋,還穿鞋不是很奇怪嗎?」

興許是沒弄明白昭夫問題里的意思,八重子的眼神不安地徘徊著,最後終於以一副想明白了的表情點了點頭。

「你是說那隻運動鞋啊,是我給她穿上的。」

「你?」

「鞋當時就在玄關處,後來我想也不能讓她光著腳,就替她穿上了。」

「為什麼只穿了一隻?」

「因為光是一隻就花了令人意想不到的長時間,要是太磨磨蹭蹭,被人發現就不好了。然後我把另一隻藏到了塑料袋下面,你不會是沒注意到吧?」八重子瞪大了眼睛。

「注意到了,所以我才給她穿上了。」

「那我就放心了。」

「你沒撒謊吧?」昭夫鄙夷地望著八重子。

「什麼?」

「不會是一開始她就只穿著一隻鞋吧?是不是直巳硬把人家拉進屋,另一隻鞋因而掉了下來?」

聽到這話後八重子吃驚地揚了揚眉。

「我何必撒這種謊?真是我給她穿上的啊。」

「……那就好。」昭夫不再看妻子的臉,他想想也覺得這已無關緊要了。

「我說,」八重子提問道,「春美怎麼辦?」

「春美?」

「昨天你不是沒讓她來嗎?今天怎麼辦?」

昭夫皺了皺眉,他都把這事給忘了。

「今天就跟她說不必來了,理由是正好星期六,難得也讓我來照顧一天。」

「她會不會懷疑?」

「有什麼好懷疑的?春美根本不知情。」

「……也是。」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