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歸玄進了竹樓看壁畫出神,那邊朧幽和殷筱如一起睡覺。
其實沒睡覺,也在夜話。
甚至這所謂夜話的前半夜都壓根沒說話,只是朧幽坐在桌上,看殷筱如在和別人開視頻會,接收彙報反饋和布置工作。
殷筱如號稱懶,說是只想吃飯睡覺,其實工作起來一直很賣力,以前就是加班小總裁,現在也是精力無限的妖王。
說來也是,如果她真的很懶不管事,如今的神裔也不可能呈現這樣欣欣向榮的狀態。
可懶和敬業加班這明明衝突的兩件事是怎麼奇妙地結合在一起的?看得朧幽覺得殷筱如是不是個精分。
不是說這是最純粹的本我之靈么?
朧幽沒有打擾,默默旁觀,她本就是來觀察殷筱如的。
不得不說,在夏歸玄面前的殷筱如,和在其他地方表現的也有一些割裂感。
便如此刻,真的是個很乾練的女總裁,信息反饋、事務分解,會議有條不紊,神裔三大洲億萬修士的日常政務,就在這小小的視頻會裡正在流轉。
視頻對面有神裔,也有人類,這個小朝廷早就開始合流,在殷筱如眼裡壓根不存在人類神裔的什麼區別。
人類政務官正在彙報金融狀況。
金融,這是修仙社會絕對不會去思考的東西,兩萬年來神裔都沒有考慮過靈石貨幣的體系問題,只是一個非常純粹的以物易物的變種。殷筱如自己對此也是一知半解,但她起碼有一知,聽得懂,知道怎麼回事兒,然後在智囊團的分析下,做出適宜的選擇與改變。
如今的神裔社會已經開始轉向使用虛擬貨幣了,靈石作為本位幣和儲備金。
這就是和傳統修仙者最大的不同,無論是她朧幽還是商照夜魂淵,都做不到。
不是不能學,而是無法真心當作一個社會的重要需求來對待,大家的思維不是一個頻道。哪怕是夏歸玄,說是很願意與時俱進學習新東西了,甚至數字生命都在研究了,可骨子裡的思維還是仙道那一套,這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也沒必要改變,人與人之所以不同,就是因為大家不一樣。
朧幽並不是太在意殷筱如做了什麼,在意的是她的表現。
很精明很乾練,說話簡短有力,甚至還有這樣的影視對白:「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你讓夏歸玄偷窺,怕是他都要以為這二哈被奪舍了……
朧幽覺得很有趣。
因為她看得出殷筱如不是裝模作樣,這也是殷筱如的一面。
正如夏歸玄在咖啡店初見殷筱如時,那看似很有風度的御姐……不是演的,而是作為總裁殷筱如、妖王殷筱如,本就應有的形態。
就像普通人在父母面前和在子女面前,表現也不會一樣,那不是偽飾,無非是處於不同的角色下而已。
這都是「我」,「我」從來不是單一的標籤。
朧幽也在想,手辦形態下的自己,和妖狐形態下的自己,是不是也同理?
「啊……累死我了。」
朧幽回過神來,殷筱如好歹結束了視頻會,伸了個懶腰。
那隨著伸懶腰的動作幾乎裂衣欲出的星球,總算讓朧幽找到了自己遺傳的證明,真棒。
「啊,你還在啊?」殷筱如很是高興地抱過手辦揉啊揉:「真可愛。」
朧幽哭笑不得地被她揉著:「我算是知道夏歸玄這方面德性哪來的了,你這德性對他影響挺大啊。」
「什麼德性?」
「二次元死宅風。」
「嘶……」殷筱如後仰:「知道這種詞的你,好像也差不到哪去?」
「我畢竟也在人類社會生活了很多年。」朧幽抱肩道:「以前我還見過有人用VR看動漫角色,做羞羞的事情……現在好像這種少了?」
「因為有更真實的,不需要VR了啊,我們殷家公司就emmmm……不是,我怎麼會和你討論這個……」殷筱如道:「小孩子不要學這個!」
「……你還真把我當女兒了啊?」朧幽失笑,直接在殷筱如懷中變大。
於是殷筱如活生生抱著一個軟玉溫香的大姐姐,兩人頗為相似的容顏,一樣大小的星球擠在一起,形成了怪異的井字形。
殷筱如木了一下,然後說:「喝豆奶嗎?媽媽?」
「直接叫朧幽吧,我看你家老夏挺避忌的,你就別扯了。」朧幽嫣然一笑,在殷筱如耳邊呵氣如蘭:「猜猜他為什麼避忌?」
殷筱如在她身上揉了一把:「他對你有興趣?又怕和我有關係?所以不想承認?」
「嗯哼。」朧幽似笑非笑:「很有可能的哦,你該知道他那好色和佔有慾。」
殷筱如再度後仰,打量了她好一陣子,滿意地道:「很漂亮,有資格服侍sindy。」
朧幽:「?」
殷筱如又挨了回去,同樣學著她作怪地在耳邊吹氣:「其實是你想服侍他,而他只想當你是個手辦吧……」
朧幽眯起眼睛。
「當然啦,所謂你想服侍他也不是真心,只是安身立命,或者說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殷筱如說:「你是不是覺得,神裔已經不需要你了,照夜也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你,如果連他對你身體都沒興趣,你的存在將毫無意義?」
朧幽微微一笑:「果然……不愧是我。」
殷筱如忽然道:「存在為什麼需要理由呢,媽媽?這是你們問道之人獨有的矯情?」
朧幽奇道:「普通人難道就不思考這個?你就沒想過?」
「一般人思考這個,我們一般成為吃飽了撐的。實在撐得慌的,往往就成為了哲學家。」
「……」
殷筱如低聲道:「活著這件事本身……生命的存在就是最能讓人感動的事啊……我一直以為我沒有媽媽,可實際上是有的,我媽媽活著,這不就是最大的意義嗎?你覺得找不到意義,那就自己找意義,比如對我好點,補償我這二十多年唄。」
朧幽安靜下去,定定地看著殷筱如的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惆悵,也有些喜悅。
原本很觸動的一種感受,可朧幽不知為何卻有些想笑。當自己是個手辦的時候,這貨一口一個養女兒,當自己變大了,這貨就有了對母親的孺慕。她還是那個她,對方的心態思維能如此受表象的影響卻不自知。
她終於忍不住問:「所以是你覺得我是媽媽就是媽媽,你覺得我是女兒就是女兒,只取決於你的認知或者你的需求么?」
殷筱如道:「對我來說,我缺什麼,都能在你這裡找到彌補……當然對你來說,不存在什麼媽媽還是女兒的,因為你眼中我就是你的本體而已,你考慮的不是彌補這個女兒二十多年的母愛,而是在考慮怎麼融合本我。」
朧幽默然。
「在你眼中,要麼你吞噬了我,要麼你覺得自己沒有存在的意義,說不定會自散靈魂,融給我,對不對?理論上我應該促成你這種生無可戀的意識,讓你自己融回我的體內,於是我說不定就無相太清了,我也可以無所不能了……」
朧幽道:「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呢?」
殷筱如一字字道:「因為我不需要。在一個愛我的媽媽和太清之間,我選擇前者。」
朧幽定定地看著她,殷筱如的眼神很真誠。
真誠,且純凈,如清澈的湖。
朧幽終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太清是什麼概念?」
「不就是達到了也被sindy打敗捉了調|教成女僕的概念么?」
朧幽:「???」
空氣忽然安靜。
殷筱如眨巴眨巴眼睛。
朧幽生無可戀地變成了一隻手辦:「行吧,其實你說得有道理……我忽然覺得太清路也就那樣,沒什麼了不起……我就是個手辦……」
「喂!」殷筱如掐著她的脖子:「要手辦的是夏歸玄,我要的是媽媽!」
手辦裝死:「你不也說很可愛的么?」
「我自己就夠可愛了,可愛的東西玩玩就行了,玩多了也就那樣!」
「……」
「喂,你就這麼容易受打擊,道心哪去了?」
手辦鹹魚一樣趴在殷筱如身上:「我現在就是處於沒道心的狀態啊,要不然你以為所謂的尋覓本我是幹嘛。」
殷筱如道:「我小的時候,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
手辦怔了一怔,翻身仰躺著,睜眼看她。
殷筱如捧著手辦趴到了床上,手辦便也就在她身邊並肩趴著,看似兩隻鹹魚。
「可能是你給我加的氣運術吧,我被殷家養父母撿到,恰好他們想要一個孩子,直接就號稱是親生的了,由於僻處桑榆,和本家來往不多,本家也沒人懷疑。」殷筱如低聲道:「別人以為我是殷家小姐,連養父母也覺得我會以為自己是殷家小姐,可我自己知道不是啊。」
朧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