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永不遺忘 尾聲

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輕柔的日光透過窗帘的縫隙,落滿了男人的臉龐,溫熱間的明亮,將他從昏沉沉的夢鄉里喚醒。

他略顯迷茫地爬了起來,腦海里傳來些許的刺痛。

最近總是這樣,自那場舊敦靈罕見的自然災害後,他就一直這樣,記憶力變得有些衰退,每次睡醒時,都會覺得十分疲憊與頭疼。

他倒覺得沒有什麼不妥,下意識地將這些「異常」歸於自己的年邁與酗酒的後遺症。

「啊……真是場可怕的暴雨啊。」

男人感嘆著,再次想起了那場近乎沒有止境的暴雨,但他的內心裡也只剩下了對災難的敬畏與恐懼,具體的細節卻根本記不清了。

不過《女王日報》最近在報道這樣的事,他們說人們在從不好的回憶里脫身後,便會本能地遺忘掉這些的記憶,來保護自己。

男人聽起來覺得倒也合理,畢竟沒有人想一直回憶這些糟糕的東西。

溫暖的房間內響起沙沙的電流聲,男人靠向一邊,按動了收音機,只聽裡面響起播報聲。

「聽眾們早上好!」

爽朗的聲音響起,男人起身,一邊聽著電台的聲音,一邊穿著衣服。

「經過官方的復盤與報告,想必各位對於半個月前,舊敦靈的災難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認知。異常的氣象引發了暴雨與泰晤士河的上漲,並且由於舊敦靈地下年久失修的管道系統等……」

「我就說舊敦靈該大整修一次了,那些設施都投入使用多少年了,多半老化的不行了。」

男人抱怨著。

舊化的管道系統沒能在災難下支撐住,它們被癱瘓、爆炸,在街頭引發了多處蒸汽爆炸,而這就像連鎖反應一樣,又引發了其它的事故與災難。

故此舊敦靈的街頭亂成一片,有數個街區損毀嚴重,最糟糕的還是這些事故干擾到了機械院,官方封鎖了機械院,但從透露的消息來看,機械院也受損嚴重。

「市政廳對此表示歉意,並會對相關人員追責,鉑金宮方面則表示,會在近期開始對舊敦靈各系統的翻新工作,杜絕類似的災難再次發生。」

聽到這些,男人臉上的怒氣稍顯平復了不少。

災難里不僅有糟糕的,也輝光的,他轉過頭,看向床上還在沉睡的女人,臉上不禁泛起笑意。

布斯卡洛便是和妻子在那場暴雨里相會,他原本是想和她談談,看看有沒有重來的機會,可那場暴雨毀了一切……又好像沒有。

他還記得自己在暴雨里逃難,在一群人的幫助下和妻子團聚,然後縮在擁擠的大廳里等待著救援。

真是場有趣的冒險……

這麼想著,布斯卡洛皺起了眉頭,對於他而言,唯一略顯遺憾的,便是他有些記不清了,他記得暴雨里,明明還有其他人跟著自己,可無論如何,他就是記不清那些人的樣子。

就像縹緲不定的夢境。

「你在想什麼呢?」

慵懶的聲音響起,女人醒了,她面帶笑意地看著布斯卡洛。

記憶里男人是個糟糕且無趣的人,除了工作外,就是酗酒酣睡,可在分開後,他似乎真的改變了自己,變得充滿自信與勇氣,哪怕暴雨也阻止不了他前進,所以她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沒什麼,只是想一些記不起來的事而已。」

布斯卡洛沖他笑了笑,女人則起身輕拂了一下他的臉龐。

「快去吧,這可是你上班的第一天。」

「我知道,我知道,好久沒有行醫了,也不知道生疏了沒有。」

布斯卡洛哈哈地笑著,有時候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是個醫生來的。

女人向他告別,推開房門,明朗的天空映入眼中,如此廣闊,令人舒心的不行。

布斯卡洛最後還是跟著女人離開了舊敦靈的鐵幕,他覺得這樣鄉下的生活也蠻不錯的,寂靜悠遠,就像書中的故事。

他走上了林蔭小道,身影逐漸模糊、消失。

……

「醫生,我還有多久才能出院?」

羅德抬起頭,對著身旁的護士說道,護士看起來很是繁忙,根本沒有理他,直接走開了,見此羅德無奈地嘆口氣,又靠回了枕墊上。

作為凈除機關的一員,他可以肯定,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但是他記不清了。

這讓他想起了凈除機關內的一個傳說,據說某些重大的事件後,凈除機關都會對參與人員進行記憶覆蓋,來保證噩夢被掩蓋。

羅德努力回憶著那場暴雨,記憶有的只是一片朦朧。

就像一團難以窺探的迷霧,迷霧之後數不清的身影閃動著,還伴隨著模糊的話語聲,無論羅德怎樣用力,也難以看清一絲一毫。

難道說……自己也是參與者?

羅德心升了這樣的想法,但很快他便用力地搖搖頭,把這些事情全部拋之腦後。

他只是個文職人員而已,如果真的需要清洗記憶,以那種事件的恐怖程度,自己何德何能參與呢。

長嘆口氣,羅德望著醫院的天花板,他努力地梳理著記憶。

他記得自己參與了一個秘密活動,去接見了一位來自九夏的客人,記得是在某個秘密軍港,那個來自九夏的異鄉人,是個……是個什麼來的?

羅德記不清了,而後的記憶便是九夏使團的到來,他作為翻譯官領著他們到處溜達,接著便遇到了那場罕見的暴風雨。

這雨勢比去年所經歷的還要兇惡,甚至令泰晤士河也躁動了起來,它們湧上街頭,而又侵入地下,老朽的管道紛紛破裂,一重重損壞下,引起了更大的災難。

在羅德的記憶里,事情是這樣發生的,他在令九夏的客人們避難時,被碎石砸到了頭,昏了過去,醒來便一直在醫院中了。

看向其它的病床上,大家有著和羅德一樣迷茫的眼神,這幾天他們也閑聊,對了下口供,但也沒有什麼多餘的發現,那場暴雨彷彿是傾注在他們的腦海之中,將所有的記憶都稀釋模糊。

「啊……」

羅德又嘆了口氣,其實他很少會去鑽這樣的牛角尖,去追尋自己的記憶,但他總隱隱地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忘了些什麼十分重要的事。

爬下病床,他走向走廊外,羅德覺得自己現在算是被軟禁在了醫院裡,經過幾日的反抗後,這些護士終於做出了一些退讓,允許他每日散步。

走到小花園間,在樹蔭下躲了一會,他又走了很遠,然後看到一片純白的海洋。

數不清的白色花朵搖曳著,它們連綿在了一起,將泥土掩蓋。

羅德好奇地走了過去,站在了花海旁,緊接著有風吹起,它們推開了白花,露出了其下的墓碑,這突兀的一角,令羅德的內心一冷。

然後更多的花朵散開,露出一座又一座無名的墓碑。

這是墓地,緊接著羅德想起來了,這裡是黑山醫院內的無名墓園,凈除機關經常在這裡舉行葬禮,但死者通常都沒有自己的名字。

誤入這裡讓羅德感到一陣驚慌,能看到有些墓碑十分新,就像前幾天剛剛立下的。

是暴雨中的死者嗎?

羅德這麼想著,內心緩緩地平復了下來,然後有另一個人走來。

女人站在墓碑,她放下了一束淡藍的花,在白色的海洋里顯得如此清晰,羅德看了過去,眼神微微凝滯。

「嗯?」

女人也看了過來,大概是看到羅德略顯滑稽的表情,她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意。

「九……九夏人?」

羅德看了眼女人,忍不住問道。

女人給他感覺很熟悉,但熟悉在哪,他卻記不清,自這暴雨後,他這一個月內的記憶,都顯得十分混亂,他都懷疑是不是碎石把自己的腦袋砸壞掉了。

九夏的使團里,可沒有這樣的一位異鄉人,還是說,使團不止有自己所看到的那些?

女人臉上的笑意更盛,然後緩緩說道。

「也是在意料之中。」

羅德感覺女人的話,有另一個意思,他問道。

「你認識我?」

女人只是保持著笑意,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羅德這個倒霉鬼對於逆模因沒有絲毫的抗性,他忘記的要比預計的還要多,在華生的干擾下,他似乎度過了與卲良溪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的一個月。

卲良溪看了看這寂靜的墓園,她和羅德一樣,也遺忘了什麼,但不同之處在於,卲良溪忘記的並沒有羅德那麼多,她還記得羅德,只是唯獨不記得暴雨來臨的那一日。

作為佚名她很清楚這是為什麼,她的記憶被抹除了,卲良溪也不驚慌,作為佚名這種事她經歷的多了,這回她還是能自己意識到忘記了,有些時候她自己都意識不到這樣的情況。

氣氛陷入了沉默,誰也不願打破,就像在哀悼那些被人遺忘的靈魂般。

過了很久,羅德抑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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