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世界盡頭 第九十九章 工具

海面鼓起,最後破裂,激起漫天冰冷的暴雨,無窮的光芒在其間折射、閃動,如同墜落的群星。

大雨沖刷著洛倫佐的臉頰,帶來難忍的寒意,他抬起頭,和疫醫一同注視著這從深海升起的灼日,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你覺得這種東西真的能被殺死嗎?霍爾莫斯先生。」

疫醫仰望著那偉大的存在,哪怕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真正面對它的那一刻,心神還是被微微撼動。

追逐了這麼數不清的歲月,疫醫終於見到了親眼見證了「神明」的一角。

「能流血的,便能被殺死。」

洛倫佐滿不在意地說著,他面無表情,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要把這個世界從早已註定的輪迴中拯救,殺光所有礙事的傢伙,終結這該死的命運。

無論是人,還是神,亦或是其它的邪異,所有擋路的,都是洛倫佐的敵人。

士兵的身體開始異化,隨著侵蝕的擴散,在洛倫佐的主宰下,這具軀體在朝著妖魔的方向推進。

洛倫佐已經意識到了謎團的一角,這名為「侵蝕」的疫病,它的源頭便是洛倫佐這些升華者。

那麼,洛倫佐很好奇,在他見過這些擁有權能·加百列的人里,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程度擴散侵蝕的能力,所以究竟是誰?是誰如此強大,一直影響著這個世界,傳播著侵蝕,圍欄之外到底有著什麼,為什麼殘酷的守望者們,會是最為虔誠的牧羊人呢?

一切的謎團都將得到解答。

疫醫看著士兵身上的異變,他被洛倫佐所操控,被任意地把弄著。

「你越來越像怪物了啊,霍爾莫斯先生。」

「我從來都是,只不過偽裝的很好。」

士兵轉過頭,面容已經完全扭曲,只剩下了一雙燃燒的熾白眼眸。

與士兵對視在一起的,也是一雙同樣熾白的眼眸,渾濁的火光從疫醫的眼底升起。

疫醫看向前方的海面,注視著這偉大的存在,欣賞著它的美麗。

這是從深海之中升起的巨大石柱,每一片鱗片都如同碩大的棱形盾牌般,鑲嵌在它的身上,密密麻麻,共築了這具可憎的軀骸。

海浪翻滾地拍在祂的身上,濺起白沫碎裂成無數的水珠,無論自然如何用力,也無法撼動這龐大的存在。

疫醫看不請祂的臉,蛇眼裡釋放的強光阻止著每一個人的窺視,凡人無法面見祂的真容,只覺得有白晝高懸於這蛇身之上。

「我們與神是同源的。」

在這些負有秘血之人的眼中,都擁有著這相同的焰火,純凈熾白的焰火。

秘血躁動,激發著每一寸的血肉,喚醒沉睡其中的力量。

疫醫的身體開始膨脹,就像澤歐一樣,開始了獸化,雙腿反曲,肌肉增生,沒有皮膚的包裹,數不清的紅色觸肢在裸|露的血肉上揚起,在空中狂舞著,他就像披掛著赤紅的海草,隨風搖曳。

情緒到了現在,疫醫心裡剩下的只有難以遏制的興奮。

在這偉大的造物面前,他起初或許會感到恐懼,可內心對於知識的貪慾越發強盛著,在耳邊瘋狂地呢喃,催促著疫醫向著神明揮劍。

「所以來看看,我們究竟是神,還是惡魔吧。」

洛倫佐最後這樣說道,下一刻兩人在甲板之上彈起,速度飛快,肉眼只能看到兩抹猩紅的影子在閃動。

就在兩人行動之際,海蛇翻滾起了海浪,巨大且沉重的蛇頭狠狠地撞擊在了血鯊號的甲板上,在祂面前鐵甲船都是一群笨拙不堪的鐵罐頭,當從海里升起時,血鯊號的沉沒便已註定。

甲板上的所有事物都被輕而易舉地摧毀,無論是艙室還是露台火炮,它們就是桌面上的雜物,被揮起的大手清除,士兵與妖魔都來不及躲避,直接被碾成了模糊的肉泥。

洛倫佐也趁這個機會靠近了海蛇,鋒利的尖爪狠狠地斬擊在了堅韌的蛇鱗上,這些鱗片都無比巨大,如今近的觀察下,比起叫做蛇鱗,洛倫佐覺得這些東西更像是鑲嵌在蛇神上的漆黑岩石。

刺眼的火光四射,利爪就像切割在了金屬上一般,有些破碎的殘渣脫落,如同漆黑的雪花。

權能·梅丹佐。

這熟悉的觸感令洛倫佐第一時間便意識到了這些鱗甲的由來,這是秘血之力的一種體現,被獵魔教團稱為權能·梅丹佐的力量。

這堅韌的甲胄包裹著海蛇的每一寸皮膚,鱗片之間的縫隙里,能看到有黯淡的白光掠過,它的閃動有著規律可循,就像在呼吸一般。

洛倫佐也被海蛇的橫推捲入,破碎的鋼鐵與冰冷的海水中,他看著這頭肆虐的海蛇發問著。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沒有人來回答洛倫佐,血肉之軀在頃刻間便被碾碎,破碎成了腥臭的污血。

齊鳴的炮聲響起,船舷兩側的固定火炮還沒有遭到海蛇的攻擊,它們紛紛開火,距離如此之近,沉重的金屬轟鳴著撞擊在了鱗甲上。

面對著工業的怒火,哪怕是鱗甲也出現了裂痕,在一輪炮擊後,能看到被命中的鱗甲出現了裂紋,成噸的鮮血灌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他們擊傷了海蛇,可這傷痕和祂這龐大的整體對比來看,也僅僅是擦傷而已,令人絕望。

「霍爾莫斯!」

疫醫如同野獸般四足狂奔,利爪深深地切入鱗片之中,將自己固定在其上。

他看到了被蛇身碾壓的洛倫佐,襲卷過後,狼藉的甲板上能看到的只是一團扭曲的肉泥。

又是一輪炮火轟鳴,而且這一次遠處的晨輝挺進號也開始了支援的炮擊,一道道沉重的金屬轟砸在海蛇的身上,緊接著悠遠的吼聲響起,尖銳刺耳,連帶著海水都在一同急速震動了起來。

海蛇被激怒了,這高頻的怒吼聲下,倖存的人們紛紛痛苦地捂住耳朵,可依舊有鮮血從耳中湧出,隨後紛亂幻覺在他們眼前交織,編織成最可怕的噩夢。

「他媽的!」

哪怕是沉穩的疫醫,此刻也不忍不住叫罵了起來。

凡人之力在這塵世的巨蟒面前,是如此地脆弱,似乎只要它再隨意地進攻幾次,便可以將所有人葬入這冰冷的大海之中。

仰起頭,海蛇高傲地立於風暴之下,祂拖住了血鯊號,越來越強的風浪在靠近,船體劇烈地抖動著,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解體。

炮火不斷,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這些被秘血侵染的戰士,在這絕境面前還有著反抗的餘地。

火炮手們都不需要瞄準,巨大的蛇身佔據了他們視野的全部,只要機械式地上膛開火就好,海蛇則高高地挺起身體,再度砸下。

疫醫將利爪切入的更深,一直刺入了鱗片間的縫隙中,將自己死死地固定在其上。

轟鳴的巨響中,血鯊號險些被完全砸入了海中,整個甲板完全崩塌,嘩啦啦地落入下一層中,主體結構開始破裂,巨大的裂痕在牆壁上遊走,如同擴散的雷霆,瘋狂蔓延著。

血鯊號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它就像被劈開的屍體,海水卷積著死屍,盡情地傾入其中,它開始了沉沒,但這沉沒是如此地緩慢,讓人產生一種還能倖存下去的錯覺。

澤歐在破碎的殘渣間掙扎,他發瘋了般,向著四周所有的活物進攻,眼瞳被赤目的猩紅所吞食。

疫醫遠遠地注視著這個可憐的傢伙,不出疫醫所料,廝殺與鮮血完全浸染了澤歐的意識,他已經在廝殺中戰死了,現在所活著的,只不過是一個瘋狂的妖魔而已。

妖魔披掛著鋼鐵,在崩塌的甲板間向上攀爬,它還想朝著海蛇發動攻擊,可它太渺小了,更多的海水倒灌了進來,將它沖入了船艙的深處,破碎的金屬紛紛插入它的身體,在搖晃的撞擊中將血肉之軀切割成模糊的模樣。

疫醫似乎還能聽見澤歐的怒吼聲,可漸漸的,什麼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有崩塌的血鯊號,還能聽見零星的炮擊聲,有戰士仍在反抗,但也只是徒勞了。

疫醫鬆開了一隻手,身體側傾著,在高處的蛇身上俯視著眼下的毀滅。

「願你魂歸瓦爾哈拉。」

他祝福道。

「也願我們也能回到屬於我們的瓦爾哈拉。」

內心的平靜沒有持續太久,海蛇開始了下一輪的攻擊,蛇身上的一段已經布滿了碎裂的鱗甲,鮮血也在不斷的溢出,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疫醫甚至看到了有些許的焰火從血肉之下溢出。

不過這些和他無關,面對這樣龐大的生物,哪怕是疫醫都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解剖,短暫的思考下,他將目標定在了蛇頭。

那被強光籠罩,難以窺視其真面的蛇頭。

四周的視野再度轉變了起來,海蛇潛入了海里,連帶著疫醫也被冰冷的海水包裹,混雜在其間的雜物,紛紛砸在他的身上,再度浮出海面時,海蛇已經糾纏住了血鯊號,巨大的蛇身纏繞在船體的中斷,只要用力勒緊便可將其完全摧毀。

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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