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世界盡頭 第九十二章 星火

粘稠深邃的黑暗之中,晨輝挺進號孤獨地行進著。

無比漫長的黑暗下,每個存在於此的人們,內心都在接受著考驗與折磨,有的人無法繼續堅強,只能沉淪於幽邃,有的人則因暴怒而瘋狂,怒吼著摧毀著所有的仇敵。

藍翡翠緊張地靠在一邊,為伯勞的彈道讓出軌跡,子彈划過身旁,帶起炸裂的火光,金屬之間相互撞擊著,將妖魔的身體一寸寸地毀滅,直到化作碎肉與污血混合的粘稠物,均勻地鋪滿了地面。

目睹著血肉的地獄,重新上彈,再度開火,伯勞反覆扣動著扳機,洪亮的鐘聲重疊在一起,奪走了每個人的聽力。

即便如此,妖魔依舊沒有退去,它們身上穿著伯勞熟悉的制服,頂一張張他曾見過的臉龐,緊接著露出可憎的表情與獠牙,異化的四肢抓撓著門框,相互擠壓著,爭先恐後地爬入艙室之中。

伯勞再度上彈,喪鐘本身的口徑便極大,再加上特製的彈藥,每一擊都能輕易地貫穿所有的阻礙,帶來的衝擊也將妖魔們不斷地逼退。

這給予了兩人些許喘息的機會,但機會並不多,每一次被逼退後,妖魔們都會更進一步,它們踩著破碎的屍體,就像臃腫的肉球,試圖擠進狹小的房間。

「折刀!」

伯勞喊道,藍翡翠當即將折刀丟向伯勞,雖然它已經布滿了豁口,但只要還能揮砍,那麼它便是武器。

一隻手舉起喪鐘,另一隻手拖起折刀。

伯勞大步向前,開火的同時揮起折刀,兇狠地砍斷那些試圖伸進房間的手臂。

奮力揮舞的手臂,就像狂舞的海草,在銳利的斬擊下,它們逐一脫落,露出慘白的骨骼,和地面的污穢混雜在了一起。

藍翡翠看著這惡鬼般的身影,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姿態。

陣陣低吼聲也在折刀的斬擊中緩緩響起,伯勞咬緊牙關,深呼吸,將腥臭的血氣與空氣一同吞入腹中,再度揮起可以斷鋼的斬擊。

伯勞和洛倫佐有些相似,他也輸過一次,輸的很徹底,自那以後,伯勞便完全放棄了所有可笑的想法,他聽從了亞瑟的安排,成為了下城區的皇帝,就此和美好的光明說再見。

沒有什麼仁義道德,有的只是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

「我也不會再輸了,洛倫佐。」

回想著洛倫佐對自己說過的話,伯勞怒視著,青色的血管布滿了他的眼眶,扣緊扳機。

「至少不會在這裡輸掉。」

喪鐘再度開火,它就像一把貫穿之劍,將妖魔的身體洞穿,鮮血淋漓之中,伯勞再度挺進,他用肩膀頂住了殘破扭曲的艙門。

在伯勞的開火與妖魔們的啃食下,艙門已經變得千瘡百孔了,伴隨著伯勞頂住這塊扭曲的鋼鐵,能看到因為擠壓與對抗,從槍洞里正不斷地湧出鮮血。

「伯勞!」

藍翡翠驚呼道,從她的角度看去,伯勞就像衝進了這團血肉的海草之中,數不清的利爪與尖牙在他的身旁搖擺,彷彿下一秒伯勞就會被撕成碎片。

「跟著我,藍翡翠。」

伯勞頂著扭曲的鋼鐵,大聲喊道。

在這狂舞的海草之中伯勞沒有死,殘破的艙門就像一面盾牌,將伯勞與妖魔們隔離開。

可這不代表伯勞現在便是安全的,他與死神之間只隔著幾毫米厚的鋼鐵而已,而且現在這鋼鐵已經扭曲破損,它擋住了伯勞的大部分軀幹,但仍有一些利爪順著之前的破損刺了出來,它們割傷了伯勞的四肢,還有的直接刺入了他的大腿。

腥臭的血氣撲面而來,從縫隙間伯勞能看到妖魔們的臉龐,布滿倒刺的口器裂開,裡面掛滿了粘稠的液體,細長的舌頭還在貪婪地舔舐著,渴望著活人的血肉。

「我……我還是能靠譜一回的。」

因為繃緊了力量,伯勞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

折刀抬起刺下,就像把手一樣穩固地插在了門板上,然後伯勞開始用力,彷彿是感受不到痛楚一樣,哪怕大腿被利爪刺傷,他還是在用力地邁步,每一次挺進都只有那麼一絲一毫的距離,但在反覆掙扎的嘗試下,這一絲一毫的距離也變得遙遠起來。

前進。

不斷地前進。

藍翡翠驚愕地注視著這一切,伯勞在緩緩向前挺進,他頂著門板,踩著屍體與污穢,居然將門後的妖魔都推動了起來,將它們一點點地推出艙室。

妖魔也因這擠壓而瘋狂,它們加劇了進攻的意圖,已經有數條手臂越過了門板,它們兇狠地抓在了伯勞的身上,撕扯開了他的衣服,在凡人的軀體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猩紅的傷口。

可凡人沒有停下。

伯勞全力頂在門板上,只有喪鐘還能時不時地開火,但又因為子彈的限制,在無法換彈的情況下,每一枚子彈都顯得極為珍貴,更為重要的是,這些攻擊來自伯勞的身後,他被血肉的海草包裹了起來,根本無力防禦。

實際上他也沒想著防禦,只要將這些傢伙推出去,那麼艙室便不再是一處絕地,雖然不清楚能不能跑得過妖魔,但也比在這裡被當做罐頭吃掉強。

「什麼靠譜不靠譜的!搞什麼啊!」

藍翡翠大叫著操起了椅子,狠狠地砸在了那些抓撓伯勞的利爪上,椅子直接被砸碎,她舉著斷裂的椅子腿,狠狠地刺在了一隻裸|露出來的手臂上,鮮血噴涌,將藍翡翠從上到下洗了一遍。

現在她感覺自己就像在一個糟糕的屠宰廠里,不是她宰了這些妖魔,就是這些妖魔宰了她,還有的就是,其中的一個屠夫已經砍瘋了。

伯勞給藍翡翠的感覺就像瘋了一樣,用瘋了來形容還不算貼切,他就像有著嚴重的起床氣,被人吵醒了美夢,然後一覺起來直接陷入了拼殺的瘋狂中。

凡人是無力的,伯勞做不到洛倫佐那般的偉力,他無法輕而易舉地砍翻這些妖魔,伯勞只能笨拙地盡他所能。

雖然可笑,但這是伯勞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眼瞳被灑下的鮮血所模糊,視野內的一切都變得鮮紅了起來,連帶著妖魔們的臉龐,也變成更加扭曲可憎了。

彷彿此刻自己正身處於地獄之中。

伯勞並不害怕,他早已習慣,如果真的有死神存在的話,伯勞說不定還會和祂打聲招呼,喊一句「老朋友」。

仔細回想,那時也是如此,他和藍翡翠被困在了妖魔的洪流之中,但那時伯勞好歹還有著原罪甲胄,而現在他有的,只剩下了一把彈藥不多的左輪,以及一把布滿豁口的折刀。

就像那時一樣,伯勞記得自己在原罪甲胄里險些失去了意識,將死之際藍翡翠救了他,一把將自己從死亡的囚籠中拖了出來。

伯勞的身影完全融進了血肉的海草之中,利爪與尖牙,還有一些如同觸肢一樣的猩紅絨毛,它們粘附在伯勞的皮膚上,吮吸著鮮血。

繼續前進,將這些該死的傢伙推出去。

但漸漸的,伯勞的步伐停了下來,藍翡翠試著將伯勞拽出來,可狂舞的利爪與觸肢根本不給她靠近的機會,昏暗的光照下,藍翡翠一時間已經找不到了伯勞的輪廓了。

「伯勞!」

藍翡翠焦急地喊道,伯勞的策略是錯的,他的力氣根本對抗不了這麼多的妖魔,在這僵持下他還是倒了下去。

妖魔們的蠕動加劇了,觸肢狂舞著,幾乎要觸及站在後方的藍翡翠了。

她的心情並不算糟,反正一早也覺得要死在這裡了,比起預計的死亡,藍翡翠已經算是多活幾分鐘了,怎麼想都是賺到了不少。

只是……

「伯勞,你到底在搞什麼啊!」

藍翡翠再一次無奈地喊道。

從頭到尾她就沒明白伯勞的想法,這個傢伙先是睡死了,然後又說著什麼怪話,帶著起床氣和妖魔砍在了一起。

全程都有著一種夢遊般的莫名其妙,到最後這樣陷入妖魔的絞殺之中,再無聲音。

一時間藍翡翠甚至都感受不到什麼悲傷,不過反正也沒時間悲傷了。

藍翡翠單手拿起染滿鮮血的椅子腿,木質裂開,露出鋒利的木刺,她在考慮是戰鬥到生命的最後,還是照著自己的喉嚨來一下,給自己一個痛快。

伯勞已經死在她前頭了,她這也算是盡職到了最後一刻。

「你救過我一回,這回換我救你,藍翡翠。」

突然有聲音響起,伯勞沒有死,這個傢伙再次抬起了頭,面目猙獰和妖魔無異。

「我記得你受傷的只是手臂,對吧?」

不等藍翡翠說些什麼,伯勞低吼著,停下的步伐再度抬起。

伯勞沒有死,他只是有些太累了,剛剛的沉默是在恢複體力,雖然身上遍布著傷口,可他還能驅動著身體,還能釋放力量,還能徒勞地做些反抗,而這就足夠了。

槍聲驟起,將剩餘的所有子彈打空,身前的門板在頃刻間徹底破碎,一同粉碎的還有與伯勞對抗的妖魔們。

哀嚎聲中,血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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