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世界盡頭 第八十九章 纏繞中庭

疲憊,酸乏,睏倦。

伯勞大概是太累了,在趴上床的一瞬間,緊繃的肌肉紛紛放鬆,高度集中的思緒也在這一刻得到了解放,伯勞輕易地便進入了夢鄉,睡的太沉,就像具屍體一樣,趴在了床上。

換做往常,伯勞會擁有一段舒適的睡眠,在幾小時後悠悠醒來,如獲新生一樣,可遺憾的是,這次伯勞入睡的環境不同,他已經身處於寂海之中了,無形的侵蝕時刻徘徊在他的身旁,哪怕入睡了,也不能倖免。

無形的手掌輕揉著伯勞的頭,它們為這安詳的夢境增添憎惡的色彩,將美好燒盡,只留下猙獰的灰白。

額頭上浮現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伯勞的呼吸聲變得有些沉重,四肢微微抽動,似乎在夢境里正面對著什麼大敵一樣。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然後是金屬的崩鳴,起初它們也很遙遠,但聲音逐漸銳利清晰,彷彿是在靠近伯勞一般。

伯勞有些厭煩,這些東西干擾著他的睡眠,但他又不清楚這些東西是從何而來,他沒有去理會這些東西,而是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試圖進入更深一層的夢鄉。

「醒醒!伯勞!」

有人在他耳旁說話,伯勞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他捂住耳朵,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下。

可那聲音沒有斷絕,它繼續回蕩在伯勞的身邊,不斷地反覆著。

「伯勞!伯勞!」

那人不斷地呼喚著,直到那人喪失了所有的耐心,震聲怒吼道。

「醒醒!伯勞!」

伯勞驚醒,只感到一股巨力,伯勞被某個人用力地拖了起來,睜開眼,暴風雨與雷霆籠罩在視野內的每一處,冷徹的雨水拍在他的臉上,令睏倦不斷地離去,緊接著身體上傳來的疼痛繼續加劇著這些。

「伯勞!堅持住!」

熟悉的臉龐對他怒吼道,伯勞看了過去,只見雨水在他的臉上蔓延,就好像在哭泣一樣。

「蘭……蘭斯洛特?」

伯勞念出他的名字,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他就像木偶一樣,被蘭斯洛特操控著,強行讓他站了起來,然後朝他的手裡塞進了武器。

「堅持住,我們能出去的!」

蘭斯洛特再次說道,他的話語有些顫抖,但依舊強硬地說著,似乎是想讓自己堅信這一點一樣。

伯勞向著其他的地方看去,這時起他有些睏倦的臉上只剩下了驚恐。

他正處於一艘巨船上,從記憶深處駛來的巨船之上。

角鯨號動力全開,破開海水與堅冰,順便還把在海水裡嚎叫的妖魔全部碾碎,屍體與斷肢隨著海浪濺起,血液塗染了大海,匯聚成了一團又一團的黑霧,它一路挺進,勢不可擋,沿著來自天空的軌跡。

航道出現了,一道燦爛的極光貫徹了天地,它是如此地明亮,即使是咆哮滾動的風暴也未能阻斷它的光線,它指明了路標,引領著角鯨號逃離這片大海。

「加速!那個鬼東西要追上來了!」

另一個聲音響起,只見他揮起手斧,輕易地砍斷了一頭妖魔的頭顱,然後一腳將無頭的屍體踹入海中。

他身上穿著鎧甲與獸皮,看似臃腫,動作卻十分迅速,反手直接掏出了一把銀白的左輪,朝著另一頭爬上甲板的妖魔開火,槍聲與雷鳴一同響起,震撼著心神的同時,妖魔的頭顱也在頃刻間炸裂成一團破碎的血霧,隨後倒入身下沸騰的大海之中。

「該死的!」

見到弗洛基,被遺失的記憶全部湧現在了眼前,伯勞當即便舉起手槍,想要一槍殺了弗洛基,可卻被蘭斯洛特制止住了。

「我們還需要他。」

蘭洛斯特對伯勞說道,只見他的臉色慘白,一隻手已經護在腰腹處,另一隻手則拖動著武器。

「可那個混蛋!」伯勞吼道。

「至少現在他還有用!」蘭斯洛特捂住腰腹處的槍傷,對伯勞說道,「至少我們現在需要他帶著我們走出寂海!」

「可是……可是……」

見蘭斯洛特這樣,伯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弗洛基這個混蛋一槍打傷了蘭斯洛特,如果沒有眼下的異變話,說不定現在他們都死了,而腳下的角鯨號也會被弗洛基篡奪。

「只有活人才能復仇,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蘭斯洛特對伯勞低聲說道,槍傷令他失血,力量也所剩無幾,如果不是眼下這糟糕的局勢,說不定蘭斯洛特已經跟隨著心中的疲憊倒了下去。

「我……我知道了。」

見此伯勞只能忍住心中的恨意,他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掩護著蘭斯洛特前進。

他們和弗洛基已經變為了仇敵,但在這寂海的威脅面前,他們不得不團結在了一起。

「船醫!」

伯勞大吼著,有船醫聽到了呼喚,他們提著醫療箱衝進了暴雨里,在一處避風的陰影里,為蘭斯洛特做著簡單的傷口處理,伯勞則不斷地扣動扳機,射殺那些企圖靠近這裡的妖魔。

船醫粗暴地切開傷口,將子彈取出,為蘭斯洛特做著止血與縫合,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蘭斯洛特也不在意,他為自己注射了一支弗洛倫德藥劑,再度站了起來,指揮起了現場。

「有妖魔沿著破損的位置爬了進來!」

有人在暴雨里喊道,隨後船艙內傳來激烈的槍聲。

「通知他們!放棄其他區域,守住動力室!」

蘭斯洛特對著士兵們吼道,只要動力室不淪陷,角鯨號便能一直前進,這種情況下根本沒必要在意其它事了,從這風暴里逃出,才是首要該解決的問題。

激烈的槍聲不斷,眼前的畫面飛逝,伯勞覺得自己就像陷入了殺戮的瘋狂,腦海里只剩下了重複的上彈與開火,一道道火流四射,可依舊無法遏制妖魔們的前進,它們多如蟻群,掛滿了角鯨號的每一處,用尖牙與利爪啃食著鋼鐵,試圖將它拖入深邃的深海之中。

「它來了!注意撞擊!」

弗洛基發現了什麼,他尖叫道,隨後沖向了最近的建築,用力地抓緊自己能抓住的東西,甚至還用手斧劈入鋼鐵,好令自己固定住。

隨著他的喊話,一時間甲板上再度騷動了起來,大家停止了對妖魔的開火,而是跟弗洛基一樣,尋找就近的掩體。

「怎麼了?」

伯勞這時才從戰狂的瘋癲之中醒來,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四周,意識有些渾噩,可緊接著他看到了。

沸騰的海面開始隆起,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不僅是船上的人們,哪怕是妖魔們都在一瞬間都遵從著本能去逃離,彷彿有什麼來自遙遠彼岸的存在,將降臨於此。

「伯勞!你在傻愣著什麼!」

蘭斯洛特對他大吼,同時將一根繩索丟向了伯勞,他本能地抓住了繩索,下一刻無盡的海濤被捲起,捲動的風暴都在這一刻停滯了幾分,隨後升騰的海水化作大雨傾注,模糊的水幕過後,龐大漆黑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

灑下的極光映照在它的身上,漆黑的鱗甲如同乾淨的鏡面,將這些光芒折射,進而將它這恐怖壓抑的身型完全展露。

那是一頭大蛇,無比龐大的海蛇,僅僅是裸|露出海面的部分,便已經要比角鯨號龐大,鱗片上有著繁瑣的花紋,彷彿是一個又一個人工雕刻的咒文,這些文字是如此地晦澀難懂,以至於注視此物的人們,紛紛感到眼瞳被某種東西刺痛了一般,紛紛移開了視線。

有光落了下來,巨大的蛇眼正窺視著船上的每個人,獸瞳之中飄蕩的熾白的焰火。

每個人直視它的人內心都湧起了源自於本能的恐懼,傳說中的神話與現實重疊在了一起,他們成為了故事的一部分,也踏入了諸神的領域。

「纏繞中庭的大蛇。」

伯勞目睹著熾白的蛇眼,喃喃自語著,隨後海浪衝擊著角鯨號,劇烈的震動中有人哀嚎著被丟下了船,伯勞也在甲板上來回翻滾著,好在他緊握住了繩索,沒有脫離角鯨號。

「加速!」

弗洛基不斷地喊道,這樣無力的喊話根本什麼也改變不了,隨著侵蝕的擴散,通訊已被中斷,每次與動力室溝通,都需要一位不畏死的士兵,突破妖魔縱橫的艙室。

但似乎動力室里的人也透過了舷窗看到了這怪異的一幕,角鯨號躁動了起來,它開始緩緩加速,這次速度比以往還要快,它順著被大蛇激起的海浪向前推進。

大蛇並不急於進攻,它就像玩弄獵物的獵食者,它靜靜地觀察著凡人們的掙扎,品味著它們的絕望,幾乎凝為實質的恐懼從角鯨號上擴散出來,這如同鮮美的酒味般,刺|激了妖魔們的嗅覺,它們發出渴血的歡呼,繼續向上。

「弗洛基!怎麼辦!」

蘭斯洛特對他喊道,這個狡詐的維京人似乎是最後的希望了,他對於寂海的了解遠超任何人。

「我不知道!」弗洛基著迷地看著直入風暴的大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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