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世界盡頭 第二十四章 追求真理

昏暗的光落在疫醫的身上,他的身體在暴漲的血肉下被扭曲成了類似蜥蜴狀的形態,隨著戰鬥時間的推移,猩紅的肌肉表面也逐漸生成了形似魚鱗的鱗甲,這就好像是權能·梅丹佐的再現,妖魔一個特徵的體現。

勞倫斯站在原地,鬆開了一直捂著腹部的手,在這短暫的時間裡,那恐怖的創口已經被簡單地癒合了些許,至少暫時不用擔心內臟什麼流出來了。

「好久沒摘掉面具了,這種東西戴久了,感覺都與臉龐長在了一起,想扯都扯不下來了。」

疫醫摸了摸自己的臉,只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就好像沒有皮膚的保護,直接觸摸到了裸|露的血肉疫醫。

「這就是你的樣子嗎?」

勞倫斯驚嘆道。

無論是扭曲的血肉,還是增生的鱗甲都沒有引起勞倫斯的注意,真正令他感到驚心的是疫醫的臉龐。

勞倫斯不是什麼文豪,一時間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詞窮,不清楚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見到的一切,在這一瞬間他甚至都開始在思考,自己相處這麼久的,究竟是一個近似妖魔的人類,還是說一個擁有了人類記憶的妖魔呢?

他想不明白。

「應該……不是吧,至少不是我原本的樣子,我記得我原本長的還蠻不錯的,但你也知道,為了追逐真理,總需要付出些代價。」

疫醫看向腳下的血泊,裡面模糊地倒映著他的面孔。

與其說那是一張臉,倒不如說一顆失去表皮的頭顱,整張臉都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完全被緩緩蠕動的血肉覆蓋,它們微微起伏著,就像游蛇一樣,緊緊地將白骨包裹了起來。

牙床與眼瞳完全地暴露了出來,看向喉嚨處,能清晰地看到從呼吸道處裂開的黑口,腥臭的風吞吐著。

「只有活著才能見證真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疫醫的嘴巴上下張開,就像乾屍一樣,不過聲音要比之前清晰了許多,帶著嘶啞的餘音。

這就是為什麼疫醫一直戴著面具、為什麼他的衣服上總是滲出污血,這是一個偽裝成人的怪物,穿行在人群之間。

「你把自己和妖魔融合在了一起?」

勞倫斯注意到了疫醫身體上的細節,在血肉的表面上布滿密密麻麻的縫合線,其中大多已經斷裂了,在長年累月的摩擦下,有的也都鑲嵌進了血肉之中,能明顯地看到其中的拼湊感,大部分的血肉甚至有著顏色上的細微差異,就像來自不同的軀體。

「準確說的『進化』!就像你們獵魔人試著使用秘血令自己強大一樣,很遺憾,我最初沒有你們那樣的技術,只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延續著自己的生命。」

疫醫說著拉開了自己身上殘留的布條,將自己的胸口與腹部露了出來,那裡是傷疤很是新鮮,似乎是剛剛開刀不久,尖銳的利爪在其上指來指去。

「我最開始是在這裡開了一個洞,然後是一道完全切開的傷疤,先是嘗試替換內臟,接著是其他的主要器官,然後是骨骼、血液……」

疫醫指著猩紅的血肉,在這數不清的手術下,他將自己以一種難以想像的方式變成了怪物。

「當然,最開始也遇到了很多的麻煩,就像秘血帶來的侵蝕一樣……但好在我撐過來了。」

刺耳的笑聲響起,疫醫似乎把此刻當做了一次學術演講,對勞倫斯講起了他曾經的瘋狂。

「如果說獵魔人是接受秘血,讓秘血將自己一點點從內而外地變成類似妖魔的存在,那麼我便是通過數不清的手術,一點點地修改著自己的軀體,讓自己在變化成這般模樣。

道路不同,但結果是一樣的,就像凈除機關的原罪甲胄,說到底都是對妖魔之力的一種不同的運用而已。」

冰川開裂的聲音陣陣響起,從疫醫的身體之下,在這詭異的手術以及勞倫斯《啟示錄》的支持下,疫醫早已變成了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怪物,尾巴斷裂的截面開始增生,新的骨質從斷口處長出,用力地拍打著地面。

「就像忒修斯之船。

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我們便一直處於『生』與『死』的特性中,蒼老的細胞死去,新生的細胞取代了它的位置……其實這麼來看,所有人都變了,便得與最初降生在這個世間的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們在一點點地進化,進化成更高的存在……有時候我就在想,人類的下一階段會不會就是妖魔這樣的存在呢?

強大又致命,不朽又美麗。」

他張開了獨臂,在另一側那猙獰的傷口處,數不清的肉芽在瘋狂地蠕動,似乎在有不久的時間,疫醫就能完成自愈。

疫醫此刻是如此的恐怖,又是如此地美麗,他這醜陋的身體上凝結著強盛的生命與對知識的貪婪,朝著更高位存在的進化。

「你以一種就連我都沒想過的方式篡奪了妖魔之力,眼下的這些也只不過是妖魔特徵的展現而已。」

勞倫斯說。

就像那熾白的焰火、堅固的鱗甲、近乎不死的肉體、迷離的幻境……乃至意識間的穿梭。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妖魔之力的體現,再被獵魔教團冠以神聖的辭彙。

現在不死的軀體與堅固的鱗甲都在疫醫的身上得到了體現,加上他本身那些移植的非人器官,他變成了難以言語的野獸。

這也啟發了勞倫斯,這樣的升華……或者說進化,它的終極又是什麼呢?

那些憑空出現的天使們,還是說更為陰暗的存在。

呼嘯的風聲打斷了勞倫斯的思緒,反曲的雙腿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速度,在勞倫斯意識到這點時他便已經來不及防禦了。

疫醫在剎那間突進到自己眼前,僅有的利爪猛地盪起,可還未等與勞倫斯的身體撞擊在一起,利爪偏轉了方向。

這是一次佯攻,勞倫斯拔起的釘劍在此時已經落空,他沒有回防的餘地了,就像預想中的那樣,隨後鋒利的尖刺順著之前的傷口捅穿了勞倫斯的腰腹。

尾刺抽出,就像拔掉酒塞一樣,混雜的血肉碎片的鮮血止不住地湧出,勞倫斯深呼吸,壓抑著喘息,在尾刺收回前他一把將其抓住,用力地將疫醫拖向自己,同時釘劍爆發出刺目的寒芒。

兩人的戰鬥沒有什麼技巧可言,在絕對的力量與技巧下,所謂的技巧也變得灰白起來,這只是單純的戰鬥,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致死敵人。

疫醫還是低估了勞倫斯的力量,他拖著自己的尾巴,居然真的撼動了自己,哪怕尖爪已經切入地面,但在那刺耳的摩擦聲下,疫醫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靠向勞倫斯,直到勞倫斯突然發力,他放棄了防禦,揮起釘劍落向疫醫的頭顱。

灼熱的火附著著劍刃,隨著勞倫斯血液的流淌而沸騰著。

天火墜落。

瞬息的光幾乎點亮了整個昏暗的地下,它在疫醫布滿血絲的眼瞳之中無限放大,宛如逼近的烈陽。

先是轟鳴的聲響,似乎有磐石在巨力下被劈碎,然後便是被劍壓捲起的狂風與塵土,焰火在其間狂舞。

濃重的塵埃在數秒後散去了,勞倫斯站在布滿裂痕的大地上,手中的釘劍已經斷裂,這一擊不僅將對手摧毀了,也將自己的武器折斷。

身影有些搖晃,但還是穩穩地站住了,勞倫斯低著頭,能看到他的腹部已經變成了一個漆黑的空洞,內部的一切都被疫醫的尾刺攪碎成了污血,加上自己剛剛那粗暴的攻擊,可以說腹部已經完全被掏空了。

除去還在支撐身體的脊柱,什麼也沒剩下,這種級別的傷勢,秘血都很難完全治癒,而且勞倫斯也沒有時間去自愈,因為疫醫還沒有死。

在勞倫斯的身前、布滿裂紋的大地上灑滿赤紅的血,上面還升騰著熱氣,還有一根還在抽搐的斷尾,它不甘地搖晃著,但最後也是歸於死亡的平靜,繼續向前看去,能看到奄奄一息的疫醫。

「真可怕啊,勞倫斯,你這樣的怪物真的會死嗎?」

疫醫咳著鮮血,他想起了那次在海上的見面,勞倫斯說他註定死在預言中的那個未來。

那時疫醫還覺得沒什麼,畢竟每個人都會死,這是註定的事,哪怕自己都有可能死在對真理的追尋上,可現在看來他卻覺得可笑。

勞倫斯這樣的怪物真的會死嗎?如果他也會死,那麼殺死他的東西又該是何等的可怕。

「會的,我會死的。」

勞倫斯做著簡單的陳述,然後朝著疫醫走去。

在那致命一擊落下時疫醫便知道了,他很清楚自己擋不住這一擊,換誰來都擋不住的,為此他揮起利爪切斷了自己的尾巴,以此脫離勞倫斯的追擊,可他還是慢了一步,被那致命的劍光所波及。

點點熾白的焰火在他的傷口處燃燒著,這自上而下的劍擊險些將疫醫徹底劈開,傷口從他的額頭處裂開,斜劈過鼻樑與下巴,一團污血之中能看到其下的白骨,接著便是胸口,增生的鱗甲根本沒能擋住這一擊,胸口裂開了一道漆黑的縫隙,其中的心臟有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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