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世界盡頭 第二十一章 血肉熔爐

高盧納洛,瑪魯里港口,赫恩大教堂。

瑪魯里港口的爆炸襲擊就像舞台的開幕,隨著那苦難之夜的結束,一切都朝著瘋狂的方向挺進,整個西方世界的局勢從未有過的嚴峻,雖然雙方都暫時還沒有撕破臉皮,但那沉重的壓抑已經瀰漫在了每一寸有人類生活的土地之中。

在科技發展的今天,人類的信息不再像舊時代那樣閉塞,隨著鐵軌與船隻,信件與電報,與苦難之夜有關的信息飛速地擴散著,在諸國之間流傳,引動其他人的神經。

大家抬起頭看向天空,都會感到那難言的壓力,彷彿天際被無形的鐵幕所覆蓋,稍有不慎它就會徹底地破碎,帶著星火與餘溫兇狠地砸在國度之上。

不過有些人的心情與他們不同,他們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為此欣喜若狂。

疫醫便是狂喜的一員,而現在他正站在赫恩大教堂的望台上。

望向天海交接的地方,鐵甲船逐一排開,停靠在還在修復的瑪魯里港口之上。由於光輝戰爭的戰敗,高盧納洛的軍事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即使在後來的時間裡恢複了過來,他們的軍事力量依舊難以追上英爾維格。

這樣的局勢下,面對掌握先進蒸汽技術的英爾維格,高盧納洛的勝算並不大,因此他們拉攏了周邊的國家,這些國家大多處於萊茵河流域,故此這個聯合被稱作萊茵同盟。

「戰爭就要來了啊!」

疫醫大口地吸氣著,鳥嘴面具下發出沉重的喘聲,聲音裡帶著難以遏制的欣喜。

這是個不錯的時刻,戰爭在即,老國王在死前清除了國內不和諧的聲音,伴隨著科涅爾的加冕與柯里輔佐,現在高盧納洛的所有權力都被高度集中了起來。

與此同時神權也在被掠奪著,在科涅爾的支持下,正教以彌格耳的死展開了一系列與福音教會的衝突,絕大部分衝突以正教的勝利為結束,現在身為正教教宗的勞倫斯幾乎控制了大部分國土上的信仰。

一些地區仍有反抗,福音教會的信徒們排斥著正教的傳播,但他們的滅亡也是註定的,在幾天前神聖福音教皇國的核心、七丘之所便進行了封城,沒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有傳言說聖納洛大教堂被聖堂騎士團們包圍了起來,新教皇身處於其中,保持著絕對的沉默。

憑藉著這些,正教也有了機會對福音教會的信徒進行打擊,在大清洗下他們篡奪了腳下的這座神聖的教堂。

赫恩大教堂是整個瑪魯里最大、最繁盛的教堂,它的歷史悠久,在福音教會最強勢的時期,這裡便是福音教會的前哨站,所有進出瑪魯里港口的船隻都會受到赫恩大教堂的監視,哪怕這裡不是神聖福音教皇國。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沒有了神聖福音教皇國的干擾,一切都在按照掌權者的計畫行進著,就像失控的火車,它開始瘋狂的加速,直到衝出鐵軌,帶著所有人步入死亡。

眼下這座神聖的教堂也歸於正教,被勞倫斯作為根據地擴展了起來,教堂依舊,但其中的信仰早已面目全非。

這樣瘋狂的行動會引起人們的恐慌,有人會感到恐懼、厭惡戰爭,這樣的聲音在高盧納洛內也不少,但在國王之死與教宗之死還有瑪魯里港口的襲擊下,國內的戰爭情緒被調動了起來,即使有厭戰的聲音,也被咆哮的憤怒所吞沒。

「你很少這麼高興,我上一次見到你這樣,還是我將《啟示錄》交給你。」

勞倫斯走了過來,他戴著那副熟悉的漆黑鐵面,哪怕迎著陽光也難以照亮這片陰鬱。

「當然,我終於要再次起航了,探求真理的人永遠不會停滯不前。」

疫醫轉過身,他的聲音喜悅,被鳥嘴面具扭曲成了模糊的聲響。

經歷了這麼多,就連勞倫斯都換了不知道多少個身體,但疫醫始終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他依舊是那身沾染了污血的衣裝,有些污血已經凝固,變成了一片黑色污漬,就像染色一樣,掛滿衣袍,倒是鳥嘴面具有了些許的變化,他換了幾個鏡片,新的鏡片看起來清晰不少,但從那裡看去,下方依舊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勞倫斯的目光從鏡片下的深淵移過,意識有些恍惚,他想起自己從來不曾真正見過疫醫的樣貌,從認識疫醫那天起,他就戴著面具。

「你已經準備好了?」

勞倫斯問。

疫醫計畫遠航,這件事很早便和勞倫斯說過,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哪怕是勞倫斯這樣冷血的怪物,居然也有了那麼一絲不舍的情緒。

當然這所謂的「不舍」並不是什麼情誼,而是對於失去一件優秀的工具而感受難過。

疫醫是個很不錯盟友,他們有著相同的利益,可以朝著相同的方向前進,可以說勞倫斯能做到今天這份上,疫醫功不可沒,聖杯的血肉、秘血的軍團……他給予了勞倫斯太多的幫助了。

就憑疫醫腦子裡那些詭異的知識,以及他將設想轉換為實際的能力,他的能量遠比一支軍隊強大。

勞倫斯有些猶豫。

他不想放疫醫離開,疫醫現在還沒有處於他的對立面,但無論什麼事至少都有那麼一絲的可能,勞倫斯為了自己的願望,他願意毀滅所有一絲一毫可能影響到他的東西,哪怕是幫助過自己的疫醫。

為了避免那個幾乎不存在的可能,勞倫斯在考慮要不要讓疫醫就此永遠地長眠在此。

「鐵甲船已就緒,蒸汽機轟鳴運轉,鍋爐滾燙,所有設備齊全,加上你給予我的軍隊,和目前這個世界局勢……一切都太完美了,我想不出更好的時機去做這些了。」

疫醫靠在一邊,聲音里充滿迷戀。

「勞倫斯,其實很多時候我很不理解你的瘋狂,雖然說是為了什麼拯救世界,但我很難和你共情,無法體會那些,那時我覺得大概是我們本質上是不同的人。」

疫醫看著勞倫斯,兩人都戴著面具,將自己的本心藏了起來。

「你是一個瘋子、戰爭狂、救世主?而我是一名學者,我們身份不同,追求的東西也不一樣,這很正常……不過我現在多少有些了解了。」

聲音轟隆隆的,從鳥嘴面具下響起。

作為一名醫生、一名學者,疫醫很少能理解那些野心家掌握權力時的心情,明明那種東西沒什麼意義,為什麼這些人還如此地為之瘋狂,而現在疫醫多少有些了解了。

這和是權力還是真理沒什麼太大的關係,這是一個願望、一個理想,一個用盡一生追逐的東西,將要被實現前的狂喜。

現在他的心情就是這樣的,隨著船隊的組建,計畫的完善,他沉寂已久的心臟都再次劇烈地躁動了起來。

「這感覺真不錯啊,感覺自己都重新地活了過來。」

疫醫感嘆著。

勞倫斯在一旁沉默不語,他看著疫醫的身體,只見衣袍下有了一陣又一陣的隆起,就像有什麼如同游蛇一般的生物在他衣服下蠕動,似乎下一秒就會破體而出,將疫醫撕得粉碎。

這種現象勞倫斯曾在人類妖魔化的情況下見識到,血肉開始畸變,試圖從軀體的束縛下掙脫,很多次勞倫斯都以為疫醫要原地異化成妖魔了,但最後都歸於平靜,彷彿這種現象只是他自身一種情緒的表現,一般出現這種情況都表明疫醫的情緒波動很大。

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太久,疫醫的身體逐漸平復了下來,從沉浸之中回過神後,疫醫示意勞倫斯跟著自己,他走向身後的龐大建築之內,明明是白天,可長廊之內卻沒有光芒可言,無形的黑暗籠罩住了一切,讓人看不破其中藏著什麼。

「我的離開勢必會使秘血的生產出現問題,所以為了避免這些,我把關於秘血這部分的知識都留了下來。

將這些東西從《啟示錄》里轉述出來,可是個大工程,我一度以為自己要被其中瘋狂的知識殺死了。」

疫醫一邊走一邊說道,閱讀《啟示錄》勢必會知曉其中那被詛咒的知識,其所帶來的侵蝕一度令疫醫險些失去控制,為此他損失了不少研究人員。

思考一下那些傢伙的樣子,疫醫一時間居然有些記不起來了,乾脆就不去想了。

雖然是個學者,但疫醫殺死的人並沒比勞倫斯少多少,並且和勞倫斯一樣,所謂的心理負擔這種詞簡直是在嘲笑疫醫,在他的眼裡這些可都是為了偉大的知識而獻身。

當然並不是自願的。

那些傢伙都死在了失控的疫醫手下,當時他還心疼了好久,能找到這麼一批勉強對妖魔有所了解的傢伙可不容易。

「因為技術條件有限,目前這個設施的壽命並不長,勤加維護估計也就能支撐個幾年,然後就該失控了……但這不重要,畢竟按照你的預言,如果挨不過那個末日,我們可沒有什麼所謂的『幾年後』,所以它的設計還是比較符合現狀的。」

隨著疫醫的講述,黑暗的盡頭飄來了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它是如此的濃重,似乎有數不清的屍體正堆積在黑暗裡,可憎的死亡都有了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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