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破碎之路 第四十九章 救贖之路

「愛情?你在說什麼啊?霍爾莫斯先生,你不覺得那種東西對於我們而言太沉重也太奢侈了嗎?」

洛倫佐此刻在艾琳的眼中也變成了一隻可愛的狗子,只不過這個狗子和其他狗子都有些不同,它長著鋒利的獠牙,有著兇惡的眼神,渾身儘是猙獰的肌肉。

有時候你甚至難以將他歸類為狗子,與其說是一隻狗子倒不如說是有著狗子外形的怪物,但這個怪物也很可憐,可憐到艾琳都想伸出手摸摸他的頭。

目光相對,洛倫佐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可笑,艾琳已經完全混淆了這一切,是不是對於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你是出於什麼理由回來的呢?你完全可以逃之夭夭的,憑藉你的能力,找一個地方隱姓埋名地活下去不困難吧?」

洛倫佐想起了什麼,這樣的對話不知道重複多少次了,但這一次是最接近真相的時候。

撕開一層又一層的偽裝,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此刻艾琳已經無路可退了。

「在此之前,你都沒必要叛離鐵律局,伊瓦爾這件事可是大功一件啊,你說不定還會升職加薪什麼的……那麼究竟是什麼理由讓你放棄這些了呢?」

「我累了,霍爾莫斯先生。」

艾琳有些迷茫地說道。

「我們都是活死人,不是嗎?我們早就是一具具行屍走肉了,雖然還能說話,還能呼吸,但我們的結局都早已註定,現在所做的一切也只不過是拖延這一切的到來而已。

就像你,你是強大的獵魔人,但你砍殺一輩子嗎?還是說你註定會死於某場戰鬥之中?其實我也清楚這些,我註定會死於某次失敗的行動,可仔細想想我現在只不過是在重複這糟糕生活的一切,無論這個結局是提早到來,還是被拖的很晚,這都改變不了什麼。」

艾琳看起來疲憊極了。

「與其這樣,不如早點結束這一切。」

房間內安靜的可怕,煙霧緩緩地升騰著,一點點的將兩人籠罩,這是個不錯的情景,洛倫佐都有些放鬆了下來,屋外時不時傳來吵鬧的聲音,大家還在努力地收拾屋子。

平和的氣氛之下,悲傷的潮水涌動著。

洛倫佐有些悲哀地看著艾琳,此刻他才意識到女人內心深處的絕望。

艾琳太了解所謂的情感,過於了解之後便是她看穿了這一切,她能輕易地向其他人展現他們所渴望的一面,一張張面具重疊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她就像一個溺水之人,她無力從這渾濁的大海里脫身,也不願就這樣沉淪死去,她夾在中間,痛苦地掙扎了很久。

「聽說你還是個牧師?」艾琳問。

「以前是。」洛倫佐回答。

「我還沒去過教堂,我很多次都想走進懺悔室,對神父訴說著我所做的罪行,但我沒有勇氣這樣做。」

艾琳似乎把洛倫佐當做了神父,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有些事情太難搞清楚了,就像你一樣,你已經殺了太多人了,生命對於你而言只不過是一個隨手便可以摧毀的事物一樣,我也是如此,所謂的愛情只不過是我的工具而已,我沉溺其中,早就分不清它與所謂工具的區別了。」

「聽起來真糟糕。」洛倫佐說。

「還行吧,我只是覺得有些難過。」

「難過?」

「是啊,難過,我可能永遠都沒辦法搞清楚『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了,對於我而言這東西就像簡單的公式一樣,你也看到月亮了,他被我耍的團團轉,我很清楚該怎麼討好他人,怎麼俘獲他們,就連暴戾的伊瓦爾也沒有躲過。」

香煙燃盡了,艾琳將煙蒂放在一旁的床頭柜上,看著它靜靜地燃燒殆盡。

「說到底這一切只不過是我們自身給予我們假象而已,血液流速加快,心臟用力地跳動,大腦分泌著那醉人的物質,有時候太清醒反而是一種過錯。」

「你太完美了,艾琳,完美到幾乎不再像一個人。」洛倫佐說。

「我也意識到這些了,我會有很多身份的預設,你知道嗎,如果你喜歡熱情的,我就變成熱情的,喜歡冷漠的,我就會變成冷漠的,有時候我都快忘記了我是誰了。」

艾琳想了想又說道。

「我不是艾琳,我不是艾琳·艾德勒。」

艾琳的話語聲慢慢地低了下來,這時洛倫佐才注意到她一直緊盯著自己,緊接著她緩緩地靠近,伸出手輕拂著洛倫佐的臉。

「不過我還沒有試著馴服過怪物。」

「我建議你最好別這樣。」洛倫佐警告道。

「開玩笑的,我已經厭倦這種事了,」艾琳收回了手,笑嘻嘻的,「伊瓦爾之後我就再也難以提起興趣了,我這樣害死過很多人,但這次不同,我突然有了什麼所謂的愧疚感,我很難過,我要去救伊瓦爾。

不是為了什麼愛情,也不是為了什麼利益,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艾琳問。

洛倫佐沒有回答,他在艾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追逐妖魔的自己。

「你在試著救贖你自己,可這樣真的能做到嗎?」

洛倫佐試著殺光所有的妖魔,沒有人告訴他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是否能達成他想要的那個未來,但他還是這樣做了,因為他自己認為這樣就可以完成自己的願望。

這就像一個古怪的儀式,就像感冒了喝熱水就會痊癒,明明兩者之間沒什麼必要的關聯,但很多人就是相信喝了熱水病就會好。

艾琳也是如此,她覺得自己如果能把伊瓦爾救回來,或許她就能終結這活死人一樣的生活,她就能得到所謂的救贖,至於結果真的會如她所願嗎?洛倫佐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可是如果不試試的話,誰又知道答案是什麼呢?」

這就是艾琳的目的,純粹又有些可笑的目的。

「我要去救伊瓦爾,我要和這該死的人生說再見,至於之後的事,誰在乎呢?」

艾琳坦然地說道,這是深藏在內心的秘密,在這個不算糟糕的時刻,對著這個和神職人員多少沾點關係的洛倫佐講述這一切。

一名罪大惡極的女人,一名顯然罪孽沒比自己輕多少的……牧師?

艾琳想到這裡露出了微笑,這是個還不錯的告解,雖然很簡陋,但足夠了。

「我開始對伊瓦爾那個傢伙感興趣了,一個能讓你迷途知返的傢伙,想必也會很有趣。」洛倫佐說。

「伊瓦爾?他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他就是一隻沒有殘疾的小狗,大概是自己看起來就很弱小的原因,他為了顯得自己的強大喜歡亂吼亂叫,他很少信任一個人,但他願意跟在我的屁股後走,儘管他走起來很費力。」

艾琳慢悠悠地說道。

「那麼海博德呢?你還是沒有解釋你為什麼那麼恐懼海博德,這究竟是為什麼?」

洛倫佐在這個時機追問道。

這一次艾琳沒有閃躲,猶豫了一會後她緩緩說道。

「對於海博德,我這裡只是一個猜測而已……你會相信我的猜測嗎?我剛剛差點殺了月亮,我想你不會再信任我的了。」

想到這裡,艾琳有些難過地說道,她也不清楚之後會發生什麼,現在她的生死完全取決於洛倫佐。

「甚至說,你會覺得剛剛的一切都只是我的表演而已,我在試圖讓你放鬆警惕,然後在某個時機再次進攻,殺光你們所有人。」

剛剛還和和氣氣的,現在話語又凌厲了起來。

洛倫佐耷拉著頭,想了想問道。

「那你為什麼沒有殺了紅隼呢?怕徹底得罪我嗎?實際上如果我沒有換掉子彈的話,以溫徹斯特的威力,紅隼已經死了。

不,準確說我換掉子彈,你也有可能殺死紅隼,畢竟還有那麼多的武器擺放在琴箱里。」

「那我想問問你,你是想害死月亮嗎?你早就預計到我潛在的行動,還要……」

艾琳想到了什麼,她的話語停住了,眼瞳微微縮緊,其中倒映著洛倫佐那神秘莫測的眼瞳。

「對,問題又繞了回來,我給了你可以殺死紅隼的機會,為什麼你沒有動手呢?」

洛倫佐低聲問道。

「還是說,艾琳·艾德勒小姐是個濫情的人,見到誰都會想揉揉頭?」

艾琳的神情僵硬了很久才慢慢舒緩了下來,在洛倫佐的面前她一敗塗地。

「我開始討厭你了。」

「我以為大家都會喜歡壞傢伙的。」洛倫佐不以為然。

艾琳的目光有些茫然,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什麼,但她什麼也沒有,只能有些失落地把手收回。

「伊瓦爾很聰明,聰明到他願意欺騙自己,月亮則是個蠢東西,太蠢的下場就是……他很純粹。」

「純粹?」

「是啊,你不覺得很好嗎,他和我們不一樣,他什麼面具也沒有戴,你能直接從他那糟糕的表情上讀出他那糟糕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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