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破碎之路 第三十二章 艾琳·艾德勒

和煦的光未能從海平面的盡頭升起,白潮號被暴風雨追上了,磅礴的大雨與雷霆,盤旋在這片海域之上。

明明已經是白天了,可天地間還是灰濛濛的一切,恍惚間彷彿回到了舊敦靈一般。

不過船上的人並不驚慌,舞廳內演奏著曲目,人們舉著酒杯在餐廳間穿行,慶祝著新的一天,彷彿無論外界如何變化,也無法阻止船內的狂歡。

洛倫佐不知何時已經清醒了過來,他從華生的【間隙】中離開,再度回到了這裡,這白潮號上。

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那在大雨下、逐漸沸騰的海洋。

「你現在在哪裡?華生。」洛倫佐問。

「我就在這。」

聲音從耳邊響起,無形的存在如同幽魂般漂浮在洛倫佐的身邊,洛倫佐看不到她,但他卻能真實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你清楚接下來要怎麼做了嗎?」

華生走到了洛倫佐的身後,洛倫佐能感受到一雙冰冷的手掌正在撫摸自己的臉頰。

「說到底,勞倫斯是否真的死去並不重要,死去了一個勞倫斯,總會有第二個勞倫斯出現。」

洛倫佐回憶著那張漆黑的面具,深邃的黑暗裡有灼目的光在沸騰。

「我要摧毀的是所有妄圖濫用秘血的傢伙,甚至說摧毀秘血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蹤跡,將人類與黑暗徹底隔絕開來。」

洛倫佐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沒有人能告訴他這一切,他只能自己去嘗試,然後自己去承擔這一切的惡果。

人類接觸黑暗,從而被邪異的妖魔發現,如果說洛倫佐能鑄就一道隔絕一切的城牆,是否能就此保護所有人呢?

他就像牧羊人,建立牢固的圍欄,將羔羊們保護在其中,避免被豺狼們吞食。

「華生,你在哪?」

洛倫佐又問道。

「我就在這。」

華生再次重複著,她此刻是虛無的存在,沒有實體,故此洛倫佐只能感受到她,視覺卻看不見,她以為洛倫佐是在找自己,可洛倫佐卻搖了搖頭。

「現在被你支配的實體,在哪裡。」

華生沉默了下來。

虛無的實體需要一個載體,洛倫佐的【間隙】里有著華生留下的信標,故此她能跨越漫長的距離來到洛倫佐的身邊,可她終要回去的。

「你沉默了,不想告訴我嗎?還是說你在做一些糟糕的事,一些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洛倫佐繼續追問著。

沒有聲音回答,如果不是洛倫佐還能感受到華生的存在,不然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就像精神病的人自言自語。

實際上也差不多。

「我在做出一個新的嘗試,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華生終於開口了。

「一次極為冒險的試探嗎?」

洛倫佐問,他很清楚,華生的情境遠比自己危險,她比自己還要深入黑暗,去觸及那【邊界】。

「是的,正教的目的你也清楚了,如果他們真的成功……」

「我不會讓他們成功的。」

洛倫佐否定道。

聲音有些猶豫,華生繼續說道。

「我們要做好最糟的打算,洛倫佐,你也很清楚的是吧,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惡與善,只是一片渾濁的灰色,」華生說,「說到底,我們都是惡人,無可救藥的惡人。」

「所以你現在是在做所謂的後備計畫嗎?」洛倫佐問。

這一次沒有人回答他,窗戶不知道被誰打開了,冷冽的風攜帶雨水湧進了室內,窗帘劇烈地擺動了起來。

華生離開了。

在那遙遠的土地之上,男人緩緩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他看起來是一位旅人,風塵僕僕的樣子。

他揉了揉頭,試著舒緩痛感,長距離的【間隙】穿梭,多少會帶來些許的負擔。

有虔誠的聲音在禱告著,是信徒們,他們一重接著一重,匯聚成神聖的浪潮,街頭的角落裡布滿紅燭,溫和的光映照著神像。

華生熟悉眼前的景色,隔了這麼久再次回到這裡,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也曾經在這樣的街頭裡回蕩,和朋友們討論著一些不值一提的事,那時的時光還很美好,一切都是溫暖的顏色……

不過現在還不是懷念的時候,她控制著男人的軀體,抬起了頭,看向了那重重建築之後模糊的虛影。

那是一座宏偉的教堂,宛如山巒一般。

轟鳴的鐘聲響起,華生朝著聖納洛大教堂走去,她有很多事想親自問一問那位新教皇。

就比如他為什麼會被緘默者盯上,他真的越過了【邊界】嗎?

還有……面具之下的他,究竟是誰?

……

洛倫佐推開了房門,在出門前,他用力地揉了揉臉,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別那麼壓抑。

說到底這些事情其他人還不清楚,洛倫佐沒必要給他們施加那麼多的壓力。

走進客廳,洛倫佐的腳步停住了。

只見艾琳正坐在沙發上,她清醒了過來,不過頭上倒多了一圈的繃帶,洛倫佐記得他離開時,她的頭上還沒有傷。

「嚴刑拷打?」

洛倫佐狐疑地問道。

「怎麼可能啊!她自己摔的啊!」

一旁的紅隼大聲解釋著。

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已經不知道解釋多少次了,在幾個小時前,艾琳蘇醒,然後又摔倒了下去,緊接著紅隼喊船醫。

在這之後一旁的伊芙趕了過來。

「你揍的?」伊芙問。

在伊芙的眼裡,紅隼很有嫌疑,畢竟在某種程度上來講,紅隼也算是被人玩弄了感情,做出什麼奇怪的事,伊芙也不意外。

紅隼解釋說她是自己摔的,可伊芙看著昏迷的艾琳,怎麼也不覺得紅隼講了真話。

然後,海博德從走廊巡邏回來後紅隼又解釋了一遍。

船醫來了之後,紅隼又解釋了一遍。

接著是現在。

其實紅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執著於解釋這些,大概是他不希望被別人認做是奇怪的傢伙?可自從加入凈除機關起,對於這樣異樣的目光,他早就不在乎了。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又不知所措了起來。

「是我自己摔的,別再戲弄月亮先生了。」

艾琳緩緩說道,她的聲音有些虛弱,但還是面帶笑意。

洛倫佐看向她,這個女人的狀態還是有些糟糕,但至少她還活著。即便她已經如此虛弱了,海博德還是把她的手腳捆了起來。

「月亮先生?」

洛倫佐又問,對於這個名字,他更加疑惑了。

「穆恩·納雷多。」

紅隼快步走了過來,一臉不滿的樣子,他伸出了手,和洛倫佐握在了一起,一副認識新朋友的樣子。

「我記得我對你提過我名字。」對於洛倫佐忘記自己名字這件事,紅隼一臉的不爽。

聽到紅隼這麼說,洛倫佐突然想了起來。

他第一次與紅隼相遇,便是在那列充滿妖魔的火車上。

「哦哦哦!」

洛倫佐發出了公雞叫,試著緩解忘記隊友名字的尷尬。

「你哦個頭啊!」紅隼嗷嗷叫。

「我很少提起這個名字,因為我小時候會有一群混蛋拿這個取笑我。」紅隼說。

「這有什麼好取笑的。」

艾琳問,誰也不清楚這個女人有著什麼樣的魔力,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混進了氣氛之中。

「他們總會說,月亮!月亮!用那種滑稽的聲音……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反正自從我揍過他們後,就沒人提這些了。」

紅隼繼續說,接著他就像後知後覺一樣,對著艾琳叫了起來。

「等等,你是怎麼回事啊!」

「我?」

艾琳兩隻手被綁在了一起,她試著指自己,但動彈不得。

「對啊!你是俘虜啊!不好好說話會直接被從窗戶丟進海里的啊!」紅隼指了指敞開的窗戶,對於艾琳這麼從容的態度他很不爽,「你這搞的好像是自己人一樣的啊!麻煩你端正態度好嗎!」

也不管紅隼叫喚的這些,艾琳哈哈地笑了起來。

「唉,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啊,這算是緣分嗎?月亮?」

艾琳看著紅隼的眼睛,刻意地強調了「月亮」。

在那個舒適的午后里,紅隼很喜歡艾琳這麼叫他,一直紅隼紅隼地叫著,很多時候他都忘記了自己是誰,被人呼喚為月亮時,他反而有一種格外的心安。

可現在不同了,她是艾琳,不是格洛瑞婭,她是個滿腦子壞水的壞傢伙。

聽到艾琳那樣強調稱呼自己,紅隼有著一種被人戲耍的感覺,回想起那次午後,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丑。

想必那時艾琳也是在忍著笑意在套路自己吧,什麼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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