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靈魂深處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抉擇

隨著鐵甲妖魔的死去,這場漫長的戰鬥似乎迎來了終止,絕大部分妖魔都在那令人窒息的廝殺中被斬殺乾淨,只有小部分的妖魔仍在角落裡喘息著,但以它們目前的數量來看,也難以改變戰局了。

凈除機關贏了,一次有些慘痛的勝利。

珀西瓦爾的甲胄已經完全無法動彈了,鋼鐵的縫隙里閃耀著火花,在確保安全後,被移交給了指揮權的紅隼魚躍出去,拿起折刀用力地撬著那已經變形的板甲。

「來幫幫忙!」

紅隼的臉憋紅了,但無論他怎麼用力這鋼鐵就是紋絲不動。

「讓我來。」

沉悶的聲音響起,蘭斯洛特再次站了起來,剛剛的爆炸中他與珀西瓦爾都處於爆炸的中心,消瘦的甲胄上布滿鋼釘的般的尖銳金屬,這是鐵甲的鱗片,在爆炸中就如同疾馳的子彈般命中了他。

好在一代原罪甲胄足夠強大,雖然沒有覆蓋那麼多的裝甲,但憑藉著妖魔血肉的部分,令它有著良好的延展性,那些金屬碎片都被鑲嵌在了血肉之中。

整個甲胄就彷彿被打爛了一般,破碎不堪,帶著燒焦的味道。

紅隼讓開了位置,搖搖欲墜的蘭斯洛特拿起布滿豁口的長劍刺入縫隙之中,原罪甲胄緩緩出力,用力地將駕駛艙撬開。

「小心些。」

紅隼站在一旁,注視這一切的同時說道。

如果蘭斯洛特一個不小心,他就有可能一劍殺了珀西瓦爾……當然,珀西瓦爾也可能早就死了,在爆炸過後,她便失去了意識,原罪甲胄不再做出任何反應。

駕駛者失去意識,這可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信號。

甲胄技術源於遠東的九夏,說到底這項技術本身便是將妖魔與鋼鐵的機械結合起來,將妖魔本身視為一種工程材料運用於甲胄之中,為了做到極強的操控性,它保留了絕大部分的神經傳導,只不過原本大腦的位置由駕駛者來代替。

人類的意志主宰著妖魔的軀體,同樣,在駕駛者控制甲胄的同時,妖魔的力量也在侵蝕著駕駛者,兩者相互影響著。

當駕駛者失去意識,被侵蝕重度影響時,就像人們熟知的那樣,駕駛者會被侵蝕成妖魔,甚至說她有可能和原罪甲胄結合在一起,變成另一頭更加可怕的妖魔。

可以說他們是在拯救珀西瓦爾,但這也可以理解為他們在試著根絕另一頭妖魔的誕生。

甲胄用力,蘭斯洛特那殘破的甲胄將那扭曲的板甲撬開,腥臭的血液與升騰的熱氣從其中湧出,紅隼直接爬了上去,隨後差點嘔吐了出來。

整個甲胄內已經完全被猩紅的血肉覆蓋,它們就像藤蔓一樣,在鋼鐵之上肆意生長著,能看到其下有著模糊的人形,紅隼強忍著氣味,用折刀切開了這些雜草般的血肉,一點點地將珀西瓦爾從其中拽出來。

此刻她的狀態很不妙,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身體也遍布傷口,在拖拽中身體大部分地方已經和妖魔血肉粘連在了一起,紅隼只能用折刀將其粗暴地切開,不知道是妖魔的血,還是珀西瓦爾的血,紅隼半個身子都被染紅了。

「還有呼吸!」

雨燕簡略地檢查了一下珀西瓦爾的傷勢,作為供職於黑山醫院的上位騎士,她的醫療知識要比其他人都好很多。

「侵蝕程度呢?」紅隼焦急地問道。

「我不清楚,現在根本沒有條件為她檢查……蓋革計數器,把蓋革計數器給我。」

在雨燕的喊聲里,知更鳥走了過來,將蓋革計數器遞給了她。

經歷了這場地獄般的惡戰後,升降區內的妖魔基本被擊潰了,與此同時那燃燒的火雨也停止了下來,或許再有不久援軍就會抵達這裡,而現在的這段時間裡,由知更鳥等人警戒著四周。

雨燕將蓋革計數器緊貼著珀西瓦爾,從那高頻的聲響中判斷她的狀態。

「真是一場慘勝啊……」

大雨仍傾注在這片大地之上,掩體下,伊芙看著這狼藉的一片,毫無情感地嘆息道。

經歷了這些,女孩的心神此刻已經難以再掀起什麼起伏了,甚至說在她自己看來,在剛剛妖魔進攻最猛烈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經死了,而現在自己所擁有的,是從死神手中搶奪而來的新生。

緊繃的思緒終於鬆懈了幾分,伊芙有些脫力,扶著牆壁緩緩坐了下去,浸泡在了暗紅色的積水當中。

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些別的了,緩緩地抬起手,手掌慘白,因為過於用力地握持刀柄,其上有著一道深深的紅印。

亞瑟的情況如何?還有多少人活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伊芙儘可能地不去想那些,此刻她就像一個極度疲憊的空殼般,目光變得有些獃滯,直到有人踩著積水走了過來。

「做的不錯,伊芙,比當初的我好太多了。」藍翡翠對她說道。

伊芙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了,剛剛的拼殺彷彿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誰能想到自己居然這麼能砍,簡直就是英爾維格女武神了。

藍翡翠看著伊芙的樣子並不感到意外,她把伊芙扶了起來,同時為她注射弗洛倫德藥劑。

伴隨著機器的啟動,整個大型升降平台緩緩地上升了起來,積水從平台的邊緣流下,屍體與金屬的碎片也一併被洗刷下去。

人們互相攙扶著,望著頭頂的穹頂,大家此刻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經過剛剛火雨的洗禮,地表之上預計沒有多少妖魔倖存了,即使有,以現在的人手也能應對,接下來的一切就像之前重複的任務一樣,找到安全的地方,等待援軍抵達,獵殺那些妖魔,清掃整個戰場。

很多人都低著頭,又或者目光只是凝固在一個方向上,就比如紅隼,他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那片混沌捲動的天空之中,不敢偏移。

倖存者沒多少人,目光掃一掃便能數個大概,可剛剛的掃視里他沒有看到喬伊,紅隼真希望自己是漏看了,又或者是那個傢伙和隊伍脫離了,此刻正在某個地方瑟瑟發抖。

他這樣想著,但他也很清楚,他親身經歷了剛剛那噩夢般的一切,自己那種想法,在這殘酷的事實面前是如此地可笑。

所有人都沉默著,伴隨著大型升降平台緩緩上升。

蘭洛斯特緩緩地抬起了頭,現在他是唯一還能作戰的原罪甲胄了,雖然甲胄也傷痕纍纍,但這種情況下總比沒有強。

這種感覺對於蘭斯洛特而言真的不錯,自己殺了很多妖魔,又救了很多人,這是他在輪椅上做不到的。

思緒突然有些沉重,但蘭斯洛特還是用力地打起了精神,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就像溺水之人一樣,將那冰冷的空氣灌入口中,可即使是這樣,那種糟糕的感覺還是不斷地襲來……他很清楚這是為什麼。

早在第一次與勞倫斯交手時,蘭斯洛特便被侵蝕了,那是他第一次落敗,也是那次,高強度的侵蝕令他無法再繼續安全地駕駛原罪甲胄,這樣直到今天,他再次穿上了這具禁忌的盔甲。

侵蝕正在腐化著他的神智,並且由於王咒的原因,他的傷口中在源源不斷地湧出鮮血。

蘭斯洛特就像一個漏洞的水桶,甚至不用等侵蝕殺死他,在過不久他就會死於失血。

死亡就要來了,但他卻不害怕。

蘭斯洛特不想脫下甲胄,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什麼醫療能力,即使有,蘭斯洛特也不想那樣,接受治療後他會活下來,會永遠地告別這個榮耀的職稱,會在精緻的嬰兒車裡度過餘生……

腦海里又回想起了那些人的模樣,他們就像生長再嬰兒車上的肉瘤般,畸形臃腫,張嘴大嘴,就像一群怪異的雛鳥……那樣苟且地活著。

不……不不不……

蘭斯洛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他甚至對於這樣的結局感到害怕,他不想這樣,對於他而言死在自己心愛的甲胄里,是他最好的結局了。

「有趣的個例……不過看起來你似乎是要死了,真可惜啊。」

沉悶聲音在耳邊響起,極度的陰寒席捲全身,蘭斯洛特猛地轉頭,在面甲之後,此刻有著另一隻猩紅的眼眸正透過縫隙凝視著自己。

「你是……蘭斯洛特?還是叫歐維斯來的?我記得你,今天我們能殺到這裡來,還是要感謝你呢?」

疫醫將揭開一半的面具再度戴了回去,整個人依託在甲胄的邊緣,緊接著用力地敲了敲鐵甲。

「聽得到我說話嗎?反正你也快死了,不如做個交易如何?」

蘭洛斯特沒有回應,而是用力地扭轉著身體,試圖將疫醫震離自己的甲胄。

他是什麼時候靠近自己的?蘭斯洛特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疫醫簡直就像鬼魂一樣。

可隨後便是極端的恐懼,蘭斯洛特疏忽了,他以為他們解決了目前所有的威脅,但卻忘記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疫醫。

凈除機關至今也不清楚他的名字,也不清楚那鳥嘴的面具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