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場秘密談話,隔音的房間外是把守的士兵,在凈除機關的秘密實施下,這一行動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會是一場多贏,流亡者得到有力的助力,凈除機關也能確認那些未知的情報,而薩利卡多公爵也能正式的接觸這黑暗的世界。
人是會追逐危險的,為了那令心臟劇烈跳動的感觸,願意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也就是說,這一切是真的,福音教會方面沒有對我們撒謊,對嗎?」
加拉哈德的情緒微微波動,最糟糕的猜想被證實了,就連他也有些發懵。
原本以為這是福音教會的陰謀,可沒曾想這是真實存在的實際。
雪爾曼斯點點頭,雖然不清楚照片上的男人和這一切有什麼關係,可他還是很認真地說道。
「雖然我很老了,但記憶這方面還沒有衰退,我記得他,他們通常守衛在聖納洛大教堂之中,有時也會護衛我們這些樞機卿,我對他印象很深。」
「這樣嗎?」
加拉哈德將雪爾曼斯的答案記在心裡,雖然經歷了這麼多,但突然回顧起來,他發現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巨大的圈套。
「這些我會秘密通報給亞瑟的,接下來……下來……」
不知是真相的可怕,作為知情之一,加拉哈德感到巨大的危機感,這要遠比勞倫斯教長還要可怕。
「你還好嗎?」
雪爾曼斯看著略顯痛苦的加拉哈德問道。
「我還好。」
雖然他想這樣表達,但因那詭異的感覺,加拉哈德的聲音有些大,就像怒喝一般。
加拉哈德儘可能的平靜了下來,停頓了很久,他才緩緩說道。
「不好意思,失態了。」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在七丘之所,有很多像你這樣的獵魔人。」
「獵魔人?」
加拉哈德覺得有些意外,「我可不是獵魔人。」
「我當然知道,我指的是,很多獵魔人的狀況和你一樣。」
雪爾曼斯回憶著。
「獵魔人們體內流淌著禁忌之血,即使有著縛銀之栓的束縛,可還是有很多獵魔人走向毀滅。」
他有些憐憫地看著加拉哈德,這個瘦骨嶙峋的男人,在他眼裡就如同那些曾經的獵魔人一樣。
「獵魔人們沒有善終,他們的意志逐漸老去,可那沸騰的秘血卻愈發熱烈,他們被不受控制的秘血所折磨,繼續放任下去,只會誕生出可怕的妖魔。」
「你們是如何處理的。」
加拉哈德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是凈除機關一直以來沒有接觸到的一個盲點,福音教會發展至今,應該出現過數不清的獵魔人,可他們的結局誰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個大概,雖然我是樞機卿,但你也能看得出來,我的權力並不多,比起彌格耳,我只是個湊數的而已,沒事執行一下投票權。」
雪爾曼斯繼續說著。
「獵魔教團的事並不由我管理,但我也初步的知道不少,實際上獵魔人隨著年歲的增長,他們與秘血的融合越是深入,但當他們年老時,又或者像你一樣……」雪爾曼斯看了一眼加拉哈德,他能認出這傷勢,眼前這個男人差點在侵蝕中死去。
「獵魔人倖存了下來,但那殘留的侵蝕還是會一點點將他們拖入深淵,那疲憊的意志無法再掌控秘血時,他們就會被銷毀。」
「如何銷毀?」
加拉哈德問道,獵魔人那種東西,可不是嘴頭說說就能殺死的。
「很簡單,畢竟創造武器的前提是我們有能力摧毀武器……」
雪爾曼斯的話突然停了下來,布滿皺紋的臉微笑的看著加拉哈德,短暫的疑惑後,加拉哈德明白了他的意思。
「根據亞瑟的意思,當你為我們確認……」他不由的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黑白照片,強忍住自己心裡的懼意,繼續說道,「確認他的身份時,我們便算是達成合作了。」
「哦!聽起來真不錯,只是有點不明白,他的身份有這麼重要嗎?本來我覺得我最有價值的情報,是聖堂騎士團寶藏的藏匿處。」
可能是文化差異,也可能是雪爾曼斯老了,有時他也想不明白這些人究竟想要什麼,他一直把那些寶藏當做最後的底牌,畢竟這是聖堂騎士團幾百年累積下來的財富。
「這些你不必知道了,請你繼續。」
加拉哈德直接打斷了他,不讓他繼續追問下去。
「銷毀的方式其實也很簡單。」雪爾曼斯回憶著那些骯髒的知識,其實在他成為樞機卿後,他就很少記起這些了,如今想起也模糊了很多。
「獵魔人終究是人,他身體里乃至靈魂里,都有人的部分,只要限制住那些就好。」
久遠的記憶在眼前閃回,如同賓士的戰馬,撞入那年邁的思緒之中,雪爾曼斯突然想起了那些,輕聲吐露著那帶著致命之意的辭彙。
「我們管那種東西叫坎特雷拉。」
記憶清晰了起來,雪爾曼斯反覆強調著。
「對,是這個名字,坎特雷拉。」
「那是什麼?」
加拉哈德詢問的同時,在心裡記下了這個陌生的辭彙。
「針對獵魔人的毒藥,由一位樞機卿製造而成,那是個與美第奇樞機卿媲美的可怕之人,只可惜他的結局要比美第奇樞機卿差太多了。」
隨著這個辭彙而來的,還有那個年代的記憶,雪爾曼斯說著便不由的感慨了起來。
「他叫愷撒·博爾吉亞,臭名昭著的毒藥公爵,他起先利用這個毒藥殺敵了所有的政敵,與他的教皇父親一起掠奪土地與城池,可暴虐無法維繫長久的統治,他們始於毒藥,也終於毒藥。」
雪爾曼斯回憶著那短暫的輝煌,那是發生在黃金時代之前的事了。
「他們被人下毒殺死,終結了統治,緊接著便是美第奇樞機卿步入舞台,他接管了翡冷翠的統治,但那時這份毒藥倒被保留了下來,人們注意到了它的特殊性,經過鍊金術師的加工,它成為了制服獵魔人的毒藥。」
他看一臉錯愕的加拉哈德,微微笑。
「就是這樣,實際上針對妖魔的武器,也是針對獵魔人的武器,無論是聖銀還是坎特雷拉。」
「一開始你們就沒有信任過獵魔人?」
「那是一群危險的怪物,而怪物需要堅固的鐐銬。」
和藹的雪爾曼斯也在此刻展露出了他的殘忍,他一臉平靜,就好像那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更何況你們不也是嗎?雖然我可能是個無能的樞機卿,但我還是面對過妖魔的,我可太清楚要面對那種怪物的代價了。」
加拉哈德沉默,如果說那名為坎特雷拉的毒藥,是獵魔人們的結局的話,那麼黑山醫院便是他們的結局,雖然這個消息尚未公開,但加拉哈德很清楚,那個神秘的蘭斯洛特早因侵蝕而被送入黑山醫院,對於他的生死,他絲毫不知。
奇怪的想法湧起,加拉哈德想起這代號的更替,在加拉哈德還不擁有「加拉哈德」這個代號時,它是屬於別人的,那位加拉哈德死了,自己則成為了他的繼任者,或許某一天便會有一個陌生的傢伙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而他被冠以蘭斯洛特的名字。
「這就是代價,想做成某件事,總要付出些什麼,對吧,無論好與壞。」
雪爾曼斯依舊是那副和藹的微笑,但加拉哈德此刻倒是有些更理解這位流亡者了,他可是樞機卿,福音教會裡,那真正掌握權柄的少數人,可又會是什麼樣的痛苦,會令一個人對權力都產生了厭惡,只想著侍奉神明,直到死去。
「好了,加拉哈德先生,別談論這些沒用的了,這些不是你和我能決定的,我們都只是機器上的一個齒輪而已,來談談《啟示錄》吧,我說的已經夠多了,該你們了。」
加拉哈德沒有立刻回話,而是沉默了一段時間,雖然得到的信息並不多,但每一個都足以撼動局勢,就連他也有些感到疲憊,看著一臉平靜的雪爾曼斯,誰也不清楚這個老東西的腦子裡還有些什麼。
「關於《啟示錄》……」
「對,我記得他被勞倫斯教長盜走了,你們是在追查勞倫斯的下落嗎?」說到這些,雪爾曼斯明顯急迫了些。
「你看起來不知道那些……」
「什麼?」
「勞倫斯已經死了,他死了,在神誕日前,我們在北部處死了他,徹徹底底的死去。」
「勞倫斯死了?」
雪爾曼斯的平靜頭一次出現了波動,這個蒼老的樞機卿也像個小孩一樣,見鬼的叫了起來。
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咽了咽口水,突然心情都順暢了很多。
「那個王八蛋居然死了啊……」
某種程度上來說,勞倫斯算得上一切的罪魁禍首,如果他沒有在聖臨之夜叛變,一切的走向都會截然不同。
可很快雪爾曼斯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