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靈魂深處 第二十八章 父女

「一本是建立了福音教會的《福音書》,一本是建立了獵魔教團的《啟示錄》。」

書房內,亞瑟低頭看著紙張上的文字,這是從洛倫佐嘴裡得知的資料,可他說到底也就是個獵魔人而已,雖然是梅丹佐派系,但也就是個站崗的保安,更機密的部分,這位獵魔人一無所知,但至少也令亞瑟能看清這一切謎團的框架。

短暫的低語聲里,亞瑟的目光凝重,凝視在那個辭彙之上。

北方。

北方有什麼?維京人,冰海,寒風,永夜與極晝……

在普通人看來北方擁有的便是這些了,生命的禁區,只有不畏死的人才願意冒險前往那裡。

可從亞瑟的角度來看,他當然清楚北方有什麼了,那些名為守秘者的苦修士們,只是沒想到那裡還會與福音教會的起源有關。

沉吟了很久,他決定放棄思考他們與守秘者們的聯繫,畢竟這一旦牽扯到守秘者,便會變得無比複雜,凈除機關最後一次與那些神秘的守秘者接觸,是年前時,梅林親自前往北方,但守秘者沒有見他,這個倒霉的鍊金術士差點被凍死在冰原之上。

他有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顯得苦惱極了。

「唉,一本書,說實在的,想在這麼廣闊的土地上藏一本書,可太簡單了。」

自勞倫斯死後,凈除機關的首要任務便是搜索《啟示錄》的下落,可至今他們一無所獲,再加上時間的推移,來自翡冷翠的使團,彌格耳樞機卿的外逃……這一切的種種都似乎指向了《啟示錄》,這本誰都未曾親眼見過的書籍,成為了旋渦的中心。

「你看起來需要休息一會了。」

藍翡翠從一旁走了過來,為亞瑟帶來茶水。

在勞倫斯第一次出現後,所有人都意識到了獵魔人那恐怖的單體作戰能力,他們本身就是可以自行行走的戰略武器,去刺殺一些重要目標簡直再容易不過了,在那之後亞瑟便為所有重要人物添設了保鏢。

雖然對上獵魔人還是顯得有些無力,但至少能稍微有那麼一些的安全感了,這次輪替是藍翡翠負責保護亞瑟,但比起保護亞瑟,藍翡翠此刻的職能更像個保姆。

「哦哦哦!你可真是太貼心了!」

亞瑟說著接過了茶水。

藍翡翠雖然說著關心亞瑟的話,但她的表情可冷漠極了,用她的話說,按照她的職業規劃,她現在應該已經玩死了某個富豪,拿著他的遺產在沙灘上曬太陽,而不是在這裡伺候亞瑟。

「唉,有女士陪伴,時間都過的飛快啊。」

亞瑟看了一眼時間,伊芙差不多該下班回來了。

「我倒覺得每一分鐘都顯得漫長。」藍翡翠毫不客氣地說道,這弄得亞瑟有些尷尬。

「別這樣,你顯得我像個煩人的上司。」

「難道不是嗎?」與其他人不同,藍翡翠是半路被亞瑟拐上車的,不給他幹活的話,藍翡翠就會被送進監獄。

「你還需要人保護嗎?畢竟你可是什麼……英爾維格隊長啊!」

藍翡翠接著說道,在亞瑟面前毫無謹守的樣子,但嘴碎歸嘴碎,亞瑟交給她的任務還是能高效執行的。

英爾維格隊長,作為遊騎兵計畫的產物,亞瑟在體能方面算是劣化版的獵魔人,雖然沒有獵魔人那樣強大,但在凡人之軀中,也算是極為出眾的一批,有時候藍翡翠在想,真的有危機到來,究竟是自己保護亞瑟,還是亞瑟保護自己呢?

「我這可是給你找了個閑職,現在紅隼他們還在加班搜尋呢?而你只要跟我在我身邊就好。」

藍翡翠一臉的厭惡,這讓亞瑟感覺更不適了。

「跟在你身邊?感受你那年暮的雄性荷爾蒙?」

亞瑟難堪極了,從未想過藍翡翠也能這麼毒舌。

「好吧好吧,我得承認讓你來是另有目的。」

一向強勢的亞瑟難得弱勢了幾分,似乎有什麼事要求藍翡翠一樣。

「什麼事?」藍翡翠沒想到亞瑟真的有事需要自己,她之前沒少對亞瑟冷嘲熱諷,極不遵重這個上司,目的便是快點脫離這個瘋子的樂園。

「你很像伊芙。」

亞瑟把文件收了起來,今天的工作看起來可以到此為止了。

他管理著凈除機關這個絕對暴力的機構,一聲令下能調動數不清的重火力進行遠程炮擊,亞瑟可太強大了,可就是這樣的人也不是無所不能,比如對於他那個處於叛逆期的女兒。

想到這裡亞瑟便倍感頭疼。

「等一等……」

聽到這些,藍翡翠眼神更惡劣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指你們的……性格很像。」

亞瑟的話猶猶豫豫,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對藍翡翠解釋這些。

「她就像個有孩子氣的大人,而你和她相似,只是沒有了那些孩子氣。」

「就像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對嗎?」

藍翡翠精準地說道。

「嗯……差不多。」亞瑟居然還點頭肯定了,隨後他嘆息道。

「菲尼克斯家死的差不多了,也就剩我和她了,凈除機關這還是個高危部門,等我死了,她就一個人了……伊芙不會理解這些,她太想知道自己是什麼了,但有時這真相會把她帶進危險之中。」

亞瑟的神情顯得很低落,作為武勛貴族,菲尼克斯家有太多人死在了光輝戰爭之中,就像伊芙的哥哥們,在那戰爭即將結束之際,他們也都奉獻出了生命,亞瑟在那時失去了所有的孩子。

「就比如洛倫佐?」藍翡翠問。

一切的起因似乎都是洛倫佐,那個傢伙的出現,將所有人捲入了麻煩之中,但亞瑟卻搖了搖頭,很罕見,他沒有怪責洛倫佐。

「不是他的錯,就像梅林說的那樣,與妖魔、與黑暗之間的聯繫,伊芙依靠著它們活了下來,但同樣的,那聯繫早就存在,我多年的努力只不過是將其推遲而已,就算沒有洛倫佐的出現,或許還會有另一個人,另一件事,將她帶回黑暗的擁抱之中。」

亞瑟憂愁極了。

「我很擔心她,就像她覺得我那過度的溺愛一樣,沒有這些,或許她更早些的時候,就會被黑暗抓住了。」

藍翡翠感受到了亞瑟身上的憂慮,這是來自一個父親的苦惱,而不是什麼凈除機關負責人。

「如果我父親像你一樣就好了。」藍翡翠淡淡地說道,那份回憶,沉重又輕盈。

「他是個好人,只是戰爭能輕易的將人改變,再堅強的意志也會在滿頭的炮火下破碎。」亞瑟說道。

藍翡翠顯得幾分意外,似乎沒想到亞瑟知道她父親的事,她有些懊惱地說道,「是伯勞對吧,我只對他說過。」

在恩德鎮行動時,她們兩個被妖魔圍困,將死之際互相傾訴,又或者說念一下遺囑,就是在那時藍翡翠對伯勞吐露過那不為人知的過去。

「不是伯勞,你真的覺得,凈除機關不會調查你的過去嗎?」

亞瑟嘴角微微抬起,絲毫沒有穩重的樣子。

「雖然說凈除機關會接受那些有能力的人,但背景調查多多少少還會有些的。」

藍翡翠沉默,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還自以為做了正確的事,時隔了這麼久,她也不清楚這一切的對與錯了,只是簡短的回答道。

「那是我的錯誤。」

「人總會犯錯,有些錯誤可以被挽救,但有些錯誤不可彌補。」亞瑟緩緩說道。

人總是會做錯事,但有些錯事就像影子般一直追逐著你,時刻提醒你那份痛苦,也令你警醒。

「我不希望伊芙成為我的錯誤。」自亞瑟的妻子死後,他僅有的溫暖都給予了她。

「其實你完全可以告訴她的。」藍翡翠似乎知道這些隱情,雖然加入凈除機關的時間並不是很早,但也隱約聽說過那些事。

「怎麼告訴她呢?」亞瑟顯得很苦惱,「告訴她,正是因為她,她的母親才會死?不應該是這樣的,藍翡翠。」

亞瑟通常不抽煙的,但這時也忍不住從抽屜里拿出一盒煙,看起來已經很有年頭了,就連煙紙都有些皺、泛著黃。

「自她死後我再也沒抽過煙了……準確說是抽的很少了,只有在像這樣的時候才忍不住來一根。」

亞瑟將這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煙草點燃,嗆鼻的味道升騰,但他卻毫不在意的吸食著。

「伊芙有些天真,孩子氣,還有些奇怪的正義感……其實這些聽起來蠻蠢的,但有時候這個該死的世界就是這樣,正直的人反而被嘲笑。」

亞瑟慢慢的述說著,或許是這些天的工作真的令他疲憊了,他就像在傾訴這麼久的煩悶。

「陰險狡詐的傢伙才能活得久。」

他嘆了口氣,「可……不該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但有時候我也覺得伊芙想當警探,懲惡揚善什麼的也挺蠢的。」

亞瑟的話充滿了矛盾與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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