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歲月遺志 第七十九章 權能

船艙內的溫度極低,彷彿將冬日藏匿於其中一般,薄薄的寒霜覆蓋在每個角落之上,容器內液體微微凍結。

疫醫那面具的鏡面下,眼神狂熱,過濾口裡傳來沉重的呼吸聲,淡淡的白霧從鳥嘴下升起。

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似乎因為過於激動,那衣袍下湧起許多詭異的凸起,看起來難以再支撐這人類的形態。

那被藏於面具之下的眼瞳死死的盯著前往,有幽藍的燈光亮起,被所有的一切鋪上了一層冷色調,他的聲音幾近扭曲。

「所以……真的有什麼所謂的天使嗎?」

他回過頭看著勞倫斯教長,身體因興奮而顫抖。

「不,準確說,『天使』這個辭彙,是為了讓我們理解它的形態,而被造就的辭彙,至於它究竟是什麼,天使,還是妖魔,我們都不清楚。」

勞倫斯教長緩緩的訴說著,他微笑的看著前方,那人類史上最完美的作品。

那是一具蒼白的屍體,不知死去多久的屍體,就像《福音書》中被記錄的受難者一般,它張開了雙手,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古老震撼的力量回蕩,明明身處於蒸汽船內部,四周是雷恩多納港口,可疫醫卻聽到了淺淺的吟唱在自己耳邊鳴響,彷彿有看不見的樂團在悲歌,悼念這死去的存在。

時間與空間的屏障被打破,那神聖的存在貫穿了歷史的時光降臨到了現世,向凡人展示那曾經的偉績。

於是乳白色的氣體從其底部緩緩溢出,蔓延過四周的燭海,令那火海的海洋蕩漾,它籠罩住了疫醫,千百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了它,顯露那天國的奇蹟。

這是難以形容的一幕,彷彿某種神秘的儀式般,帶有神聖的色彩,可屬於理智的機械卻死死的禁錮住了那蒼白的屍體,不斷循環的低溫氣體為其降溫,乾枯的皮膚嚴重脫水,聖銀之釘一重重的釘在那屍體之上的每一處關節,彷彿是鎮壓著那渴望歸來的靈魂。

過去與現代,神聖的宗教與科技的機械糾纏在了一起。

疫醫步伐沉重,踩著那熔化後凝固的蠟油,最後站在了那處刑的十字架前,他仔細觀摩著那蒼白的屍體。

頭髮已經全部脫落,它緊閉著眼,面容是一種難以分辨的中性,英俊但又有著妖艷的美麗,向下看去也是光滑的一片,不存在第一性徵。

它不是人類,只是相似人類的某種生物……

其實第一眼疫醫就清楚的,他當然清楚眼前這個屍體不是人類的屍體,它是那神聖的存在,那神聖的遺骸……只是自己仍有些不敢相信。

相信它們真的存在。

他低吟道。

「天使……」

因此目光再次升起看向那屍體的兩側,那是沿著背部增生的新枝幹,完全不同於人類的生理結構,就像畸形生長的肉塊,但疫醫清楚那是什麼。

那是嶙峋的雙翼,用盡全力的擴展開,數不清的聖銀之釘將其牢牢釘死,就像標本一般。

此刻他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常,因為觀察這不可訴說的存在,面具下的眼球已布滿了血絲,隨著疫醫看到的更多,那無形的壓力在越發迅速的摧殘著他的身體。

那是禁忌的信息,那不可被觀測的圖像,僅僅是直視都會承受那侵蝕的壓力。

可疫醫沒有感受到,神經的感知開始被癱瘓,血肉被扭曲撕扯。

在其更上端,極度低溫的氣體緩緩墜下,其上泛著幽藍的光,隨著它蔓延過那蒼白的屍體,屍體之上有著無數細小的銘文微微亮起,但又立刻黯淡下去。

低溫的禁錮至上而下,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循環,一個失落的煉金矩陣,不斷的將那從冬眠里復甦的血肉再次安撫,令其永遠的沉睡。

「真美啊……」

疫醫看著那蒼白的臉頰,似乎它沒有死,只是在沉睡,那中性的樣貌在他的眼中不斷的扭曲,最後變成驚艷的妝容,那令疫醫都不由心跳加速的美好。

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那絕世的容顏,她似乎只是在沉睡而已,疫醫的動作很輕柔,不想打擾她的安眠,而在接觸的那一刻,疫醫看到了。

凍結的鮮血重新流動起來,乾枯的皮膚變得鮮嫩,冰雕般的軀體柔軟了起來,生機在瞬間回歸在這死去的屍骸之上,緊接著有純白的羽毛落下。

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慵懶之中灼熱的白光從其中湧起,彷彿灼燒的烈日。

一瞬間疫醫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短暫的失神之後是劇烈的痛苦,先是與其接觸的手指,在那煉金矩陣的作用下,極度的寒冷凍結了疫醫的手指,緊接著便是手掌和整個手臂,潔白的冰霜一瞬間覆蓋了他半個身子。

灼日般高強度的光芒直接灌入了疫醫的面具之下,厚重的鏡片碎裂,眼球瞬息間熔化炸裂,詭異的黑氣從面具下湧出。

疫醫發出痛苦的哀嚎,這撕心裂肺的劇痛將它從那詭異的幻境之中拯救了出來,用僅有的力氣後退,隨後跌倒在了地上,已經被徹底凍結的手臂撞擊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緊接著就像玻璃一般,一塊塊碎裂開,斷裂的缺口可以清晰的看到血肉與白骨的截面。

明明已經失去了視力,可疫醫依舊能看得到,那天使帶著輝煌的光掙脫了束縛,她低著頭似乎要親吻自己一般。

「勞倫斯!」

疫醫吼叫道。

勞倫斯教長則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他沒有直接接觸疫醫,而是拔出釘劍隨後插在疫醫的大腿上,以此把他遠遠的拖離開。

「你還好吧。」

他隨意的問道,目光卻看向那被氣體包裹的中心,天使的屍體依舊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疫醫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那侵蝕是如此的可怕,強烈到你還未察覺便已經被其支配。

理智的大壩在接觸的一瞬間便決堤,根本沒有任何預警的時間。

「我……我差點被殺了!」

疫醫在地面上痛苦的掙扎著,鮮血從斷肢處不斷的湧出,眼球徹底熔化,液體與血液混合在了一起,從面具的裂隙中流出。

「我知道你不會死的……至少不會這麼容易死。」

勞倫斯教長似乎早就清楚疫醫會遭到什麼,他也不著急,只是站在一邊等待著他的恢複。

終於,這巨大的創傷讓疫醫難以維持,那衣袍被增生的血肉撐開,就好像有什麼怪物要從他的體內破膛而出,可當其膨脹到極致後反而縮小了回來,緊接著便是那細密的聲音響起。

彷彿有上千隻蠕蟲在疫醫的體內爬行,受到損傷的部位被放棄,被吞噬成養料,隨後新生的肢體帶著鮮血長出,短暫的痛苦之後新的眼球從眼眶裡緩慢長出,疫醫弓起身子,在劇烈的痛苦後他終於緩了過來。

「勞倫斯,我發誓,再有下次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劇烈的喘息著,他癱坐在地上,這該死的感覺真不好受。

「我這是為你好,畢竟你接下來是要和它打交道,再怎麼警告你,都不如讓你直接感受到它的可怕更直觀,對嗎?」

勞倫斯教長說道,絲毫不在意如果剛剛疫醫沒有脫離的話,他說不定就真的會死在那裡。

那畢竟是聖杯,哪怕是它那被拋棄的死屍,也不是凡人可以動搖的。

「所以感覺如何?這東西很棒,對吧。」

他讚美著,這一切的源泉,一切混亂與糾紛的起點。

「這就是……那棺內的東西嗎?」

努力的平復內心的驚恐,疫醫看著那隱藏在朦朧的霧氣之後的屍體,眼裡儘是警惕。

「是的,聖杯的屍體。」

勞倫斯教長淡淡地說道。

「它的意志已經逃逸了,但作為那意志的容器,這屍骸依舊有著可怕的力量,甚至說沒有煉金矩陣的壓制,這具屍體將會復甦……生命力,沒有靈魂,只是行屍走肉那樣的生命力。」

「就像培養皿里的細胞,沒有意識,但卻會不斷的繁衍分裂,對嗎?」

疫醫緩緩的站了起來,微微向後退,和那個東西保持著距離。

「別擔心,當時獵魔教團對它已經有了一套成熟的收容措施,只要你不越過『冬日』的領域,它便僅僅是一個標本而已。」

勞倫斯教長抬起手拉動了閥門,更多的低溫氣體墜下,洗禮著那蒼白的屍體,名為冬日的煉金矩陣禁錮著這具屍體,阻斷了它的復甦與侵蝕。

「一想到我為你做過移植它的血肉手術,我就覺得我現在活著是一種幸運。」

疫醫後怕著,當時勞倫斯教長找到自己,並提供了一部分聖杯的血肉來做移植手術,他以為那屍體會幹枯的不成模樣,可誰能想到這屍體真正的模樣會如此可怕。

「只是經過嚴密的計算而已,你為我移植的血肉,是我在取下它的一部分後,自行增生出來的,侵蝕強度沒有那麼劇烈,當然這也差點要了我的命。」

說著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胸口,這具年邁的軀體還是有些難以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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