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觀戰的不少修士,也已經替凌宇羅絕望了。
換做他們易地而處,只覺眼前之戰,再無功成可能。
異族神祇毫髮無損,反而似乎被激怒,咆哮之中,以神力幻化,形成了包裹一切的金色荊棘。
荊棘蔓延,封鎖了凌宇羅所有的退讓空間,然後一重重的合圍,猛然收緊。
刺目的金色荊棘叢中,淋漓的鮮血滲透出來,逐漸蔓延到周圍的地表。
原本還有些喧鬧的觀戰人群,此時卻都稍顯沉默了。
他們不是在為凌宇羅感到憂心,而是感傷他們自身的命運前途。
再廣闊的世界,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也永遠只是一小撮。
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不是來當搬運工的,而是有著他們的野心和抱負。
此刻……伴隨著凌宇羅血灑戰場,這些修士們的野心和抱負,也似乎遭到了重挫。
卻在此時,有人聽到了激烈的劍鳴。
周圍的時空,都形成了虛假的凝固。
其實這種凝固,不是時間真的停止了運轉。
而是有一個人的時間概念,正在猛然加速。
與周圍『緩慢』的其他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劍……二十三?」觀戰人中,有人緩緩說出了這個名詞。
劍二十三……蕭武尊設定的超越時間之劍,從實際概念上來講,這樣的一劍至少也要是金仙,才有可能真的完成。
但是當初修復出這一劍的武者,卻找到了捷徑。
如果不能讓所有的人都暫停,那就想方設法讓自己變得更快,彷彿超越了光與時間般的快,在這種極快里,旁人的時間,就彷彿發生了凝固。
運用這樣的一劍,需要極強的元神修為,如果沒有過硬的元神,與時間賽跑後的急速,就會快速反噬,讓揮劍者加劇衰老,直到衰竭死亡。
劇烈的劍光爆發,金色的荊棘被劈碎。
那染血的白衣,在狂風之中獵獵作響。
閃耀的劍氣,似自凌宇羅的體內騰出,隨後化作劍氣狂龍,盤旋於體外。
凌宇羅此時像是完全被劍氣裹住了一般,人與劍,與那極快,卻又極靜的空間,形成了一種虛假的鏡像。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真的被他凝固。
而一縷縷的白煙,卻在他的身後飄飛,像是為他披上了一層虛無的斗篷。
這是靈魂的流失,生命的消止。
凌宇羅此時爆發的不僅僅是數千年內高武世界的積累,更是他自身的元神。
這樣的劍,是真正的捨命之劍。
「他這樣做,值得嗎?」人群中,有人在心底自問。
「不!他不值得!為一時意氣,而損傷心神,甚至自毀元神,這是步入了邪道,萬不可取。」有人立刻有了決斷,看向凌宇羅的眼神,再次充滿譏諷。
他們看到了凌宇羅的爆發,看到了他的劍,思維彷彿是跟上了那樣的速度,但是身體卻完全無法跟隨反應。
只在須臾,劍光騰空,化作狂龍,便已經盡數撲向了異族神祇。
這一劍刺出去的時候,凌宇羅彷彿要終結一切。
但是在所有觀戰者心中,這樣的一劍是否真的可能有所成效,卻是划上大大的問號。
在此之前,凌宇羅已經失效過一劍。
當然,如果趕在異族神祇轉換身形,脫殼離開之前,一劍刺中……或許有用。
忽一瞬間,火樹銀花,點亮了本應該還算明艷的大白天。
當所有人,都還在為那一劍的驚艷而嘆為觀止的時候,交手的雙方,卻都早已不留戀於此。
異族神祇本能的釋放了所有的神輝。
璀璨奪目的神輝,結合著他所掌握的神權,形成了一個絕對的黃金領域。
在這個領域裡,所有的雜質,都將被排擠。
即使是真實的時間想要入侵,也非一刻之功,需當以歲月磨礪。
所謂跨越時間的一劍,也彷彿必須被阻擋在外,只能一寸寸的向前,緩慢鑿擊。
命運總有一種莫測的味道,他們此時的位置,正合東齊西秦。
這位異族神祇是黃金王,是金色之城的守護者,是不落神山的山神,也是落日餘暉中的那一抹金色的斜陽。
當他開始發光,依照規則,所有的一切都將以他為主。
當他開始發光,他的意志,會被得到絕對的執行。
當他開始發光,且灑下了金色的神恩,神恩所過之處,那些違逆他的,也必須供奉他,且臣服於他。
柯孝良賦予了這個時代的神,太多的強大權利。
甚至於相比起現實中的神話,這個都靈之夢世界裡的神,才算是有那種彷彿可以肆意妄為的風采。
凌宇羅腳踩著由內向外,釋放出來的靈魂與元神的燃燒氣息。
武道法相再次全開,這一次在他的身後,凝聚出來的先是一朵青蓮,隨後才是一位劍仙,從青蓮之中一躍而出。
白衣的劍仙虛影,傲然立於他身後高穹,看不清面目,但似乎在引吭高歌,擊劍而行。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逢人曰白首,曾號太白名。」
劍仙武道法相的加持之下,凌宇羅的劍光,竟然彙集成了一條滔滔不絕的劍氣長河。
長河蜿蜒,漂流而下,一瀉千里,勾連天地。
目光里的長河,浩浩蕩蕩,無邊無垠。
意識里的長河,宛如時光,幾近於道。
「大河之水有時窮,此劍決然不復回。」
凌宇羅原本滿頭的黑髮,一瞬白頭。
原本數千年不曾變過的面容,此時竟也滿是皺紋。
更唯有他此刻才能知曉的是,他於現實中的身軀,正在消散。
所有的精氣神,都化作一股暖流,注入了他此時唯一的軀體。
有一些更加深邃的目光,跨越了世界,看到了凌宇羅此時的轉變,分外覺得驚奇。
他們掐指演算著,想要看清這凌宇羅背後是否存在某種隱秘。
得到的答案,卻已經模糊不清,只能獲知這位凌宇羅,確實在玄青界生活了幾百年,在高武世界內積蓄了數千年。
此時,劍光入黃金領域三尺,距離異族神祇,卻還有五米。
劍已是人間絕響。
卻與神的差距,彷彿無法拉近。
人與神,凡俗與神話,宛如天塹。
「雲霄天音不可聞,此去靈台便是仙。」
凌宇羅的劍光再進兩尺。
異族神祇憤而咆哮。
他高聲異族語言,讓凌宇羅跪下,解劍受死。
這是來自神的指令,有天地之威加持,不可反抗,不可無視。
凌宇羅的膝蓋軟了,就要跪倒。
但是他卻對自己施展了殭屍咒。
咒法一停,全身筋骨齊僵,可怖的屍斑,正爬滿全身。
沒有人知道,凌宇羅為什麼要做這個地步。
這已經很不合理了。
對於大多數修士而言,來到這個世界,為的就是找尋出路,即便是沒有出路,多弄一點劇情點,然後到神域兌換所需物質,也是極好的。
然而凌宇羅卻違背了這個宗旨。
他為了一場戰鬥的勝負,竟然正在這樣的燃燒、犧牲自我。
這種捨棄自我,只為酣暢一戰的意志,雖震懾人心,卻難免令人不解。
「瘋了!真的是瘋了!」
「這個凌宇羅……我與他也是認識的,他從不是這樣衝動之輩,這個世界,莫非有什麼魔力,卻讓人變成這般模樣。」認識凌宇羅的修士,看著凌宇羅此時慷慨高歌,擊劍而戰的身影,心中既有幾分激動,卻又更多的是擔憂。
這般情形,若是見別人在眼前上演,固然有一種莫名的酣暢之感。
「老來不忘少年志,便是千年不應悔。」
再一次的燃燒,凌宇羅的身形,持著手中之劍,竟然再往前進了一米。
這一米的趨近,讓異族神祇開始感到恐慌。
當他撐起了他的黃金領域,揮灑了神的權柄,為了維護神的尊嚴,他必須站在原地。
這世上沒有任何不完全屬於自己的力量,在施展的時候,不應付出代價。
以為沒有,是因為在很多時候,本不需要。
此時凌宇羅的劍,距離異族神祇的額頭,只有一米多一點點的距離。
而所有人,此時莫名的覺得。
若果真讓這一劍刺中,或許這位強大的異族神祇,將會在這一劍下隕落。
但是……值得嗎?
還是這樣一個問題!
殺死了一位神!
讓他不再高高在上,不再俯視他們這樣的凡人。
卻沒有什麼實際上的意義。
當然,也許很多場戰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