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王朝霸業

咸陽王宮,御花園內。

飄落的櫻花散亂飛舞,當呂不韋參見秦王之時,對方正在櫻花樹下與李斯對弈。

「王上!」

呂不韋穿上了甲胄,配上了佩劍,來到御花園中,便是為了與秦王告別。

一道軍情,徹底擾亂了咸陽城中一眾文武與黔首之心。

此刻已經是最為危急的時候,龐煖的兵馬離咸陽只有七十里了,而他們面前唯一的阻礙也只有一座小城。

原先的部署被打亂,呂不韋緊急抽調了高陵和涇陽方面的兵力,急匆匆地向著蕞城出發。

黑白縱橫,秦王的目光並沒有從棋盤之上轉移。

「仲父可有把握?」

龐煖這一招打得呂不韋措手不及,不過好在的是,此刻蕞城還沒有陷落。

否則,真的等到龐煖的大軍攻打咸陽郊外,那麼秦軍必然軍心震蕩。

「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

「龐煖用兵,深不可測。這句話,寡人已經聽過多遍了。」

便當龐煖攻下河東之時,便有人在說聯軍不可能攻入河西。等到龐煖打下王城之後,又有人說聯軍攻不到關中腹地。

可現在,龐煖的兵鋒已至蕞,咸陽城中人心惶惶,關中震動。

「龐煖非樂毅,我大秦更不是昔年的齊國。」

「樂毅與龐煖同為趙武靈王之臣,如今一個早已經名聞天下,而另一個,則望建大功於今朝。仲父有如此把握,可勝之?」

呂不韋躬身一拜,看向了秦王,目光深邃,言語之中更有深意。

「王上並非齊湣王,老臣也不是孟嘗君。」

便在此言落下,李斯本是執棋的手一顫,手中的棋子差點掉落下來。

本是站在秦王身旁的蓋聶,手中的劍緊握,看向了一旁,呂不韋的身軀並沒有站直。

直到秦王一聲,呂不韋才站直了身體。

「那就祝仲父早建大功了。」

「臣謝王上。」

便在呂不韋走後,秦王手中的棋子放下,看向了李斯。

「你的心不靜啊!」

棋盤之上,李斯的棋子已陷入了敗勢,大龍被秦王斬殺。可就在不久之前,李斯還佔有上風。

「王上恕罪!」

李斯跪在了秦王的面前,拱手言道。

「聯軍大兵壓境,關中人心惶惶。便是呂相也不能自持,何況是在下。」

李斯剛才見到,一向注重禮儀的呂不韋,冠冕微斜,顯然沒有注意到,一副心思都在用兵之上。

「那你說我大秦有可能重蹈昔日齊國覆轍么?」

「昔日樂毅攻齊,齊湣王指揮失度,佯狂冒進,終至二十萬齊軍敗在樂毅手中,霸業凋零。」

「可今日的大秦並非昔年的齊國,我軍主力尚在函谷關。龐煖趁虛進軍,雖建奇功,可是聯軍心思各異,如今已經阻於蕞城兩日,銳氣將盡。」

秦王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如此說來,寡人是成不了齊湣王了。」

「王上萬年無期,大秦江山永固。」

李斯叩首而道。便連一旁的蓋聶,也單膝跪拜了下來。

「好話!」

秦王一笑,單手支頤,看向了跪在自己面前的李斯,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仲父可成的了孟嘗君?」

聽此一言,李斯的頭低著,都快和泥土連在一起。

孟嘗君乃是昔年齊湣王的相國,專擅朝政,被齊湣王所疑,外逃至薛。

某種程度上說,昔年齊國朝堂的格局與今日的秦國有幾分相似。

可這個問題,萬萬不是李斯能夠回答的。

他跪在地上,整個人一動不動,連口氣都不敢大喘著。

秦王似乎並不在意李斯的回答,揮了揮手。

「罷了,練劍吧!」

……

月夜之下,輕騎賓士。

這是一個平靜的夜晚,也是一個肅殺的時代。

三千精騎,皆著秦裝。

「有令,下馬休整。」

號令而下,騎軍下馬,從戰馬之上拿出了水壺,從一旁的河水之中舀水。

「將軍,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便是人受得了,戰馬也受不了啊!」

一旁的騎都尉走到了趙爽身邊,對方的面色在月色照耀之下,顯得越發的幽深。

便是趙軍的騎兵此刻皆著兩馬,輪番在換,可還是無法適應這麼高強度的作戰。

「計畫不得延誤,戰馬死了,就算是跑,也得跟在大軍之後。」

只是,此刻的趙爽卻變得十分嚴肅,他的面目遮掩在頭盔上面罩之後,只透露著一雙眸子,散發著餓狼一般噬人的光澤。

騎都尉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趙爽,身上散發著凶厲之氣,整個人便如一柄沾染上血腥的利劍。

「是!」

那騎都尉一愣,不知是不是錯覺,此刻的趙爽不但比以前兇狠,便是身形也比幾日前要微瘦了些。

耳旁狼嚎之聲起,夜晚越發幽暗,只有身邊的河流之聲,潺潺遠去。

荒野之中,幾無人跡。便是偶爾路過的村莊,他們見到如此打扮的騎士,也不敢多問。

寒氣侵蝕,趙爽整個身軀卻是火熱。

一刻鐘很快就過去,趙爽揮下了手中長槍。

「上馬,趕路!」

便在月夜之中,一支騎軍隆隆聲遠,西行而進。

……

陰陽家。

「兵者,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東皇太一抬首,望著天空之上,一輪圓月,群星的光芒盡被遮掩。

月圓如許,只是它的光華卻被一層陰霾所籠罩。

千里烽煙,本是寧靜的關中也沾染上了血殺之氣。

「周之故邑,千年的時光中,關中紛亂,戎狄相侵,終於在秦的兵鋒下,恢複了寧靜。如今,在那不甘之人的怒火下,大地又再度蒙上了血霾。」

「東皇閣下所說的不甘之人可是指的龐煖?」

焱妃與月神跟在東皇太一身後,亦步亦趨。

「王朝霸業,終究迷夢。離咸陽越近,離功成也就越近,可離死亡也就越近。」

東皇太一看向了天空,話語之中帶著疑惑。

「兵家置之死地而後生,而他卻不該是這樣的人。一往無前,當真已然不顧一切。這究竟是為何?」

焱妃與月神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疑惑。

東皇太一的聲音有些疲憊,緩緩言道。

「你們都去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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