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卧底揭開廣州華才職校騙局 公開採訪遭受「禮遇」

9月3日,《南方都市報》四版頭條又以《本報記者華才職校探營》為題,以較大篇幅報道了我在該校隱名探訪的全過程。報道一出來,立即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許多讀者都來電來信發表看法。我決定繼續深入該校進行調查。儘管我知道,昨天我離開時校方有關人士和幾個保安早就對我惱怒至極,如果我自己送上門去的話,說不定是凶多吉少。但因為此事還只是進行了一半,我不想半途而廢。最主要的是,那些學員們的血汗錢還沒有拿到手。作為一名記者,我不能滿足於只在報紙上發表幾篇報道,而應起到輿論監督的真正作用,徹底揭開其中的內幕,並能夠促使有關主管部門對此事進行調查,讓那些學員們拿到血汗錢,並杜絕騙局的重演。

第二天,我決定再次去華才職校,當然這次去再不可能像昨天一樣「偷偷摸摸」了,這次我是公開記者的身份前往。雖然我對可能出現的種種危險作了估計,但是此次校方所對付記者的高招的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上午10時許,我和另一名同事魏東到達華才職校大門口。昨天那位曾推搡並扭我胳臂的保安,一見到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他張大著嘴巴,半天也沒回過神來。他也許想不到,我這個不識相的「學員」居然此時自己又送上門來了!我趁他一愣神的機會,趕緊朝魏東使了一個眼神,快速地從他面前一晃而過。就在他叫喊著想阻攔時,我們早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二樓的台階上。

聽到大門外保安的叫喊聲,從二樓辦公室里迅速衝出幾個神情緊張的男人來,其中就有陳主任,還有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但令我頗為奇怪的是,他們見「敵人」來到面前,除了怒目而視,也不搭話。只見那位陳主任手腳麻利地轉向辦公室,然後扛著一個笨重的、紅燈閃爍的機器直往我倆面前晃著衝過來。他那樣子就像我在部隊操練過的「八二無後坐力炮」。由於樓道里光線較暗,我一時還沒有看清是什麼東西,以至我還誤以為對方是拿滅火器之類的玩藝來對付我們呢。起先,我和魏東還真嚇了一跳,待仔細一瞧,又不由差點笑出聲來:原來對方扛著的是攝像機!他們原來是要對我們攝影「留念」。這位陳主任一聲不吭,肩扛攝像機,神情嚴肅地對著我們兩人從不同方向錄像。看到他以此種怪招來迎接我們,我當即大聲抗議。但對方根本不理睬,依然對我倆強行錄像。與此同時,一位瘦高個子也拿出一部照相機,從不同角度,「咔嚓、咔嚓」地為記者「留影」,我沖他們大聲地抗議道:「我們是《南方都市報》的記者,是有採訪權的。告訴你們,你們這樣的作法是錯誤的……」但對方根本不理睬,那位陳主任一邊錄像,一邊還氣嘟嘟地叫嚷道:「誰不知道你們是記者呀?記者有什麼了不起?哼,小報記者!你們對我們學校有不軌行為,我們就要給你們留下身影,讓派出所去調查你們……哼!」我一看對方如此囂張,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憤怒地朝魏東大叫一聲:「快拍,快拍!我們拍照是合法的,他們這種行為是非法的……」我的話音未落,曾為廣州軍區某部新聞幹事的魏東,早飛快地打開鎂光燈,接連搶拍了好幾個鏡頭。看到我們也對著他們拍照,校方不肯幹了,幾個人呼啦就將我倆包圍起來,又推又罵,企圖搶奪魏東手中的相機。眼看我們就要吃大虧,我趕緊急中生智地大聲叫嚷道:「住手!你們憑什麼這樣對待我們新聞記者?再不住手我們就報警了!」我的喊叫聲當然對他們沒有多大的威懾,但我的聲音卻馬上激起眾多學員們的怒火。這些早就窩了一肚子火的年輕人,看到校方以如此粗暴的手段對待記者,憤怒地從樓上樓下衝過來,一下子就將陳主任和幾個保安圍在中間,他們憤怒地叫喊道:「不許你們圍攻記者!」「不許搶相機!」「我們都不上學了,快退還我們的血汗錢!」「我們要退學!」「我們要退款!」在一陣陣怒聲責罵和討伐聲中,學員愈來愈多,早就把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顯然,這幾位責任人做夢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場面。見眾怒難犯,他們嚇得慌了神,趕緊停下。我也急忙招呼大家,儘管我對校方眼前的行為極為反感和憤怒,但畢竟不是來打架鬧事的,只是了解情況。在我的大力阻止下,這些憤慨的學員們總算沒有做出過激的行為來,但他們一直圍護在我倆的身邊。

一場一觸即發的風波終於平息下來。

我和魏東鬆了一口氣。見這些怒髮衝冠的學員終於退下去,校方几名負責人和保安也不由鬆了一口氣。畢竟,他們在這節骨眼上最害怕的是學員們鬧事。儘管他們仍心有怨氣,但此時再也不敢使用那樣的「禮節」來對待我們了。他們一邊嘟嘟囔囔地叫喊著,一邊把我們「請」入室內,但把那些學員擋在門外。

陳主任和幾個領導用疲憊但陰陽怪氣的聲調連聲責問我:「你到底是幹什麼的?為何總跟我們這個學校過不去?」我也沒好氣地回答道:「我現在很懷疑你到底是不是這個學校的領導?一個教書育人的地方,怎會用如此粗暴的手段來對待我們新聞記者呢?你不是說這兒的老師的素質是很不錯的么?」「好好,我們先不在這個問題上扯皮了,我再問你,你就是寫文章搞我們的那個石野嗎?」我也故作大大咧咧的樣子,反問道:「是呀,我就是石野,《南方都市報》的政法記者。你剛才不是已認真地查看過我的證件么?」「好,你有種!算你們做記者的口才好,我知道說不過你們!我想再問你,到底是幹什麼的?你如果是採訪,那麼前天為什麼要欺騙我們,為什麼不公開身份?你不知道你的行為是違法行為嗎?」我不由被他這話逗笑了,說:「你如果還對我們的身份有懷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到南方日報社去問么?我可以告訴你,採訪時公不公開身份是我們的自由;如果你認為我們這種行為是觸犯了法律,我歡迎你們學校隨時到法院起訴我,不過,我也想問一句,剛才你對我們的行為是不是有些過分呢?」他一下子被我問得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這時門外傳來射門聲,陳主任開門看了看,不耐煩地沖外面叫道:「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學生,又想做什麼?去去去,我們正在和記者談話……」說罷,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陳氣呼呼揚起了兩份最新的南方都市報,指責我道:「你看看,你這個做記者的寫的是什麼玩意兒?你這是憑空捏造!你這是故意敗壞我們學校良好的社會聲譽,我們要把你這個不知好歹的記者送到派出所去!」面對他這副橫蠻樣,我也毫不示弱地回敬道:「陳主任,我希望你冷靜,如果你認為我們的報道有冒犯的地方,我們可以法庭見的;如果你真的想把我送到派出所,那麼請你現在就打電話報警吧!」

見我不吃他那一套,這位滿頭大汗的陳主任氣得直喘粗氣,半天不說話了。當我問陳主任,都市報的報道在哪些方面憑空捏造時,陳氣呼呼地責問道:「你在報紙上說我校連一台電腦也沒有,這是真的嗎?我們學校有好幾台電腦,現在正在教室里擺著呢!」這時,十幾個一直等候在門外面要向記者反映情況的學員聽到這句話,立即不約而同地在外面叫喊道:「那幾台電腦是前天晚上9點鐘才用車拉回來的,你不要再騙人了!」「你們是在看到報道後才特意這樣做秀的,以前從來就沒有什麼電腦……」陳又滿面通紅地拉開門,惱羞成怒地揮動著雙手好不容易將學生趕開,然後又急急地回過頭來對我說:「告訴你,我們的電腦一直存放在倉庫里,要等到11月份才拿出來讓學員學習……」

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射門聲,陳和兩名保安氣得猛地拉開門,正要發火,卻是幾位來自外地的學員家長。其中的一位甘先生說,他是特意為兒子過來要求學校退款的。陳主任先是不讓他們進來,但見對方態度堅決,只好說,「你們做家長的要明辨是非,那報道是人家瞎寫的,你不要相信么。好好,我們正在開會,你等下進來吧,有話好商量……」。但甘先生使勁把著門,堅決要求退款,併當著大家的面質問陳:「你們在廣告上說,如果發現你們的教學質量低於省內同類電子學校,則賠償學員一切經濟損失。你們學校質量太差,《南方都市報》都曝了光,你們還有什麼話可說的?你們到現在為何還不退款?」

面紅耳赤的陳氣得回過頭來,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後反問道:「你有沒有搞錯呀?你憑什麼說我們質量差?」說到這裡,陳趕緊讓校保安拿出一大疊材料說:「這都是歷屆學員和現在的優秀學員對本校師資和教師質量的讚美之詞,你們可以好好看看。」他又對記者和幾位家長說:「退款不是隨便可以的。無正當理由不退,有正當理由才退!」

我連忙追問道:「請問陳主任,何謂正當理由?何謂不正當理由呀?」。

陳乾脆硬著脖子說:「正當理由是:學生應徵入伍、生病,或國家指令性調動工作,生病的得有醫生證明才行。」

兩位學生家長當即回敬他說:「你們學校的環境污染太厲害了,吃的又不好,這麼大熱天連電扇都沒有,我們的孩子早就在這裡生病了,我們現在就可以拿出醫生證明……」說著,就從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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