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忽然間後背涼了!

王進從軍,做官,做高官,那是他本事好,能力才華出眾嗎?

不是!

王進是他生的好,命好。

他爹是節度使,沒道理讓他做升斗小民吧?至於他爹……也不是他爹有本事,而是他爺爺厲害,至於他爺爺……

好吧,這是一個體面的權貴家族的通病,子孫越來越不濟事。

說起來,王進和駙馬都尉王詵還是親戚,王詵算是族中的叔叔輩。王詵當年可是二十多歲就做了左翊衛大將軍的公子哥。王進不過是和御拳館的王進教頭同名同姓,兩人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武教頭王進,哪怕有一半王家的底氣和門路,也不至於只能窩在御拳館這個冷清衙門了。

按照他的年紀,怎麼著,也得是個馬步軍都指揮使。甚至三品兩衛大將軍。

當然,王進也沒有御拳館王教頭的本事。他哪怕武力上能和仁多保忠一爭高下,也不至於如此氣短。

可問題是,比武他不行。

比排兵布陣,他更不成。

宋軍的大營是按照十萬人馬布下的兵營,按照連營的法度來排兵布陣的手段。這種布陣方法,王進聽都沒聽說過。他家裡是將門權貴,但估計也就是王家先祖有機會指揮十萬大軍。到了王進這一輩,別說王進了,大宋都沒有一個能指揮十萬大軍的將領。

連指揮的機會都沒有,根本不要說布下嚴密的連營。

而仁多保忠不一樣。

這位可做過西夏卓羅軍的統帥,而卓羅軍在全盛時期,足足有二十萬大軍,是西夏兵力最為強大的軍鎮。十萬人的營盤,他閉著眼睛都能羅列出來。這一比,高下立判。

好在王進是個知道輕重的,他也清楚,要是自己去和仁多保忠爭奪兵權,他倒是能贏下來。畢竟李逵不在,安惇這位龍圖閣學士的話語權足夠了。

可問題是,萬一接下來指揮打仗他敗了呢?

而且是大概率戰敗。

打仗是要死人了,七萬大軍真要是敗了,死了幾萬人馬,他全家老小,連帶著王氏家族都要跟著一起倒霉。

認清楚輕重,王進說什麼也不想做這個主帥。對他來說,這可是要命的責任。尤其是,萬一仁多保忠打不過,他至少還有個借口保護龍圖閣學士安惇離開,避免朝廷重臣被蕃族羞辱的借口逃跑。要是做主帥逃跑,等死吧!

哪怕是再看不起武夫,安惇也幻想過自己羽冠巾綸,談笑間,十萬敵酋灰飛煙滅的大場面……

他能看不起張飛和趙雲,但是他能看不起周瑜和諸葛亮嗎?

可惜工具人不給力,王進這個沒出息的,連和仁多保忠叫板的膽氣都沒有,徒奈何,只能勉為其難,將指揮大宋天兵鎮壓遼國蕃兵的正義之戰的統帥之位讓了出來。

仁多保忠掌握了兵權之後,立刻派遣兵馬渡河一部分,一方面對岸需要足夠的兵力支撐,另外一方面,易縣也需要足夠的援兵和物資。只有易縣控制在手裡,他才能穩住防線。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也擔心起來宋軍的前途。主要是涿州附近的易水,要比大河封凍還要早,過年之前肯定能跑馬。這裡還是遼國的南京道,遼軍隨時隨地都能有援兵過來。畢竟對岸的統帥是遼國皇帝,整個遼國的兵力都拉倒涿州前線,都有可能。

而大宋?

宋夏正在作戰,仁多保忠不是不清楚,想要西軍增援恐怕不太可能。

沒有援兵,他也心頭懸著把劍似的,心驚膽戰。真要是這麼多人馬在他手裡折了,他恐怕在大宋就要臭大街了。

「學士,仁多節度使求見!」

安惇沒有爭奪統帥權,這時候,他正在琢磨著是否帶著人回真定府去。

在前線,萬一被俘虜了……大宋還沒有一個學士官階的文臣被異族俘虜的先例。安惇可不願做這個第一人。

真要是丟了文臣的臉,到時候恐怕章惇這位靠山都保不住他。

這時候,安惇的心思已經不在大軍之中了,或者確切的說,他覺得哪怕是仁多保忠,面對耶律洪基,也不是個。

為了自己的安慰,和大宋的體面。

主要是大宋的體面,安惇決定自己要苟一波。

雖說苟是目的,也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要不然還真的有人認為他怕死!

聽到門人稟告仁多保忠拜訪,安惇原本不想見,可猶豫了之後,還是站起來朝著帳篷外走去:「仁多節度使,如今軍務要緊,有事讓屬下告知一聲,本官斷沒有不來的道理。」

仁多保忠也不過是心底里抱怨:「本節度使親自拜訪,你差點不見。派個屬下來,不被你轟出來才怪!」

「安學士有如此大量,乃我大宋之福。可下官實在擔憂,此戰不好打啊!」

仁多保忠憂心忡忡道。

安惇詫異道:「這幾日不都是我軍小勝嗎?」

皮室軍抵達易縣之後,並非是無所作為,而是搦戰了幾次。仁多保忠也想著不能避戰不出,試著小規模的打了兩次。

雙方都沒有當真,這種作戰不過是試探,根本就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宋軍是保守和穩重,畢竟對方可是遼國看家底的精銳。參戰的雖說並非是皮室軍,而是潰逃之後,重新聚攏的廣順軍。

結果是廣順軍最近幾日彷彿上癮似的天天來搦戰。

仁多保忠也看出了對方的心思,是來找信心來了,搦戰是假,練膽才是真。可安惇不清楚,他甚至連遼軍的心思都沒有看出來。反而以為情況對宋軍有利。

仁多保忠蹙眉道:「學士,遼人作戰最喜風捲殘雲,雷厲風行。實際上,草原上的部族都喜歡這樣,作戰將全部的兵力都撲上去,一口氣吞下對方。如今,別看遼軍並沒有大戰的心思。實際上他們是在等?」

安惇臉上的肉沒來由顫動了幾下,他會意道:「你的意思是遼人是在等援軍?」

「有這方面的可能。」仁多保忠有點好笑,眼前的這位恐怕根本就不懂作戰,遼國的皮室軍都派了出來,他們還需要援兵嗎?

要是皮室軍都無法戰勝宋軍,派其他軍隊來還有什麼用?

仁多保忠順著安惇說了兩句之後,立刻話鋒一轉:「下官是怕遼國還有更深的想法。」

「他們難不成想要一口吞了我七萬大軍吧?」安惇說完,剛想狂妄的大笑幾聲,可突然就笑不出來了。他忽然發現傻呼呼地被李逵誆騙出了真定府,如今安全更是無法保障,後悔都沒地方去後悔。

仁多保忠點頭道:「沒錯,學士英明。」

安惇心說:「英明個屁,本官小命不保,這可怎麼辦?」

仁多保忠知道恐嚇的效果不會太好,只能據理力爭:「學士,請看。」

說話間,他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輿圖。

指著輿圖上的易水道:「最多一個月,易水封凍,遼國七萬大軍隨時隨地都能越過易水繞到我軍後方,一旦雄州被打下來,我軍只能向代州撤退。可是南山關如今在遼人的手中,他們恐怕不會輕易讓我軍奪回。」

「肯定不會啊!」王進在邊上插嘴,隨即意識到說錯話,閉嘴偷看安惇。

仁多保忠在西夏的時候,可是給梁太后出謀劃策的朝中重臣,要不是梁家連自己人都坑,他能來大宋嗎?

當然,氣節沒了,但能力還在。

仁多保忠指著輿圖道:「如今我軍只能趁著遼軍還沒有過河,在易水南岸,修建一座城池。然後讓後方運送足夠的物資抵達前線。如此一來,即便易水封凍,我大軍還能靠著兩座互為犄角的堡壘,和遼軍周旋下去。而大人,你也知道我並不擅長築城。」

安惇覺得不對勁,一方面,他確實心痒痒。

大宋的文官最厲害技能是什麼?

不是詩詞歌賦,也不是高談闊論,而是做工程。

就連蘇軾這樣的文壇名宿,都是做工程的一把好手,安惇這樣的執行派說什麼也不能落在後頭。

當然,工程要分怎麼做。

時間緊,任務重,做出來的工程就差點。但仁多保忠顯然不是要一個千年工程,他只要一個能讓宋軍可以避免受到遼軍騎兵直接衝殺的保護區域。

這可難不倒安惇。他頷首道:「此事不難。」

蘭州五天建城,這都不是吹出來的。大宋的軍隊分禁軍和廂軍,廂軍的作用大部分是輔助作戰,其實就是做工的苦力。建造一座城池,這對安惇很有吸引力,這位琢磨著因該是份大功勞。剛要答應下來,又怕被拖死在前線。可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本官給你盯著,你就放心吧!」

仁多保忠見狀,又提了個要求:「還有就是援軍。」

安惇是章惇的心腹,都事堂謀事,他多有參與。可以說,他是清楚大宋如今根本就無法抽調兵力增援河北的朝堂重臣之一。

可是按照仁多保忠的說法,不求援,也不太可能。只好拖延道:「此時,本官會向朝廷求援,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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