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一步步邁入深淵

「武德公,你這左邊臉抽搐,右邊臉僵硬,按照小子對醫學的研究,你這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眼看要打仗了,這可如何是好?」

米芾擔憂的看著米贇,這位是族裡的叔爺,說不擔心,那也是假的。再說,米芾覺得自己一個書生去軍中,還是在前線的軍中,要是沒個大腿抱著,很可能會身首異處。米芾想到了自己跟著蘇軾學的醫術,猶豫道:「要不我給您開個方子吧,不保證好,但吃著葯總比不吃要好。」

而米贇,就是米芾認定的大腿。

親不親,一家人,在外行軍打仗,沒有兄弟幫襯,只能啃老了。

雖說,米贇這個老將在米芾眼裡也一般。好像沒有做出過轟動天下的功績出來,但也是米家內部一等一的實力派,他不靠著米贇,還能靠誰?

米贇實在忍不住了,對米芾道:「元章,你看看你後面。」

米芾笑著往後看了一眼,左邊是高俅,還沒來得及看右邊,他立刻改口道:「要說高俅,高進賢,這位可了不得。原先不過是蘇學士身邊的小書童,誰也不知道他如今能獲得如此成就,至於說走狗之說,不過是高俅性格豁達且謙讓而已。」

走狗並不算是好詞,也不算是壞詞。

至少在大宋是這樣,經常會有人說自己是某某的門下走狗。意思就是死忠,死不悔改的志向。范祖禹曾經還說自己是司馬光的門下走狗買,就是這個意思。

說高俅是蘇軾的門下走狗,也不算是丟人。

面對這樣的族孫,米贇也是百般無奈,躬身對李逵道:「末將米贇,見過督帥。」

「老將軍請不要多禮!」李逵攙扶著米贇的手臂,兩人一前一後,李逵在前,米贇在後。有說有笑的走了。

留下米芾傻眼了,李逵在,他還用米贇當大腿嗎?

大宋軍界最粗的大腿不就在眼前?

米芾唏噓地扭頭看向高俅:「進賢,你說我現在去抱李逵的大腿,還有希望嗎?」

高俅終於附庸風雅,在被提拔成為飛廉軍主將之後,終於厚著臉皮向蘇軾去信,求了個字。進賢,就是他的字。

「有,元章前輩可是學士喜歡的後輩,人傑就算是脾氣不好,也不會在意的。雖說人傑不喜歡人說他黑,但元章前輩可排除在外。不過……」高俅說了一大堆,也沒說到點子上。

米芾被高俅不上不下的語調吊在了半空之中,心中忐忑不已:「不過什麼?你快說啊!」

「走狗是不會說話的,汪汪汪!」

不得不說,高俅調皮了。米芾不是外人,說起米芾和蘇軾的關係,比高俅甚至要近很多,亦師亦友,而且相交多年。在揚州的時候,米芾經常來蘇軾家裡拜訪。

不僅他和高俅相熟,和李逵、李雲哥倆也非常熟稔。他們之間開玩笑,再正常不過。

可惜,米芾長了一張破嘴。當然,米芾經常是說錯話之後,表現出強烈的求生欲。就像是現在,他拉著高俅不讓走,不惜低聲下氣的問:「別鬧,進賢,你當初鬧肚子,還是我給你找了好葯,就問你,我這個人怎麼樣?」

高俅想哭,米芾的醫術還是跟著蘇軾學的,蘇軾的醫術……罄竹難書。米芾篤信,天底下任何病,沒有偏方治不了的。米芾最鍾愛的一個偏方是炒大麥,就是煮大麥茶的大麥。他堅信這是一個能包治百病的良方。

高俅的病是自己好了,絕對不是米芾送來的葯奏效了。

話雖說是這樣,但這裡面的情誼可不能抹去,高俅心軟了,這才開口道:「人傑最近聽不得有人說黑,他家女兒一個賽一個黑,他只要聽到有人說黑,就上頭。」

「冤死我了,我啥時候說他黑了。」

「天下最黑的莫過於什麼?」

「墨色黑又亮,應該是天下最黑的吧?」

米芾順著高俅的話說下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個墨字,得罪了李逵。

不過,米芾不是外人,李逵最多生氣生氣,還真不會對米芾落井下石。

另一邊,李逵詢問著米贇:「老將軍,朝廷派遣元章叔來到底是何用意?他不是在蔡河做撥運使好好的嗎?怎麼突然跟著你來前線了?」

朝堂上的事情,米贇也不清楚。當初米贇是鄜延路張輿的部下,後來擢升之後也沒有離開鄜延路。不過平夏戰謀劃之初,因為米贇年紀大了,這才離開了鄜延路,去京城聽調。他倒是清楚自己來北方的原因,寧化軍從根子上都爛了,如今大戰一觸即發,需要個老將來安撫。

至於米芾?

米贇哪裡知道章惇慚愧的以為自己恐怕派不出李逵能認可的武將,拿個米芾送來充數。

「這個末將實在不知。元章少小離家,其實末將和他不太熟。」米贇慚愧道。

這話李逵倒是能接,但是他不想說了,直接越過問公務:「老將軍來是要重整寧化軍?」

「確實如此,末將說什麼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軍,說垮就垮掉了。」米贇對於執掌寧化軍也有顧慮。畢竟這支軍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拉上戰場,可如今的寧化軍,根本就不具備上戰場的能力。這就加重了米贇的擔憂:「末將還請督帥示下,該如何整頓。」

米贇心知肚明,如果李逵想要整頓寧化軍的話,半個月,足矣。

一方面,李逵是文官,各種手段都可以用,而他不行,他是武將,要是高壓太猛,必然會引起底層士卒和部將的反抗。

其次就是李逵的名氣,勇冠三軍這種話不是說說的,而是殺出來的凶神。米贇年老體衰,已經是六十歲的老頭子了,他哪裡能用這種辦法?

李逵沉吟道:「寧化軍之前利用邊境之利,用大宋的貨物和遼國部落進行貿易。量很大,每年都有百萬貫以上,你去了,不要問過去,更不要查賬。」

「末將明白!」水至清則無魚,寧化軍已經爛成這樣子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是無辜的。

李逵接著道:「雖是過往不究,但有散漫者,必用重典,以震三軍。但凡顧慮家中老幼,應該不會鋌而走險。」

「末將必銘記督帥指點。」米贇的姿態放的很低。

李逵笑道:「老將軍,我就不留你了,你早日去寧化軍中,就能早一刻控制寧化軍。」

「末將領命!」米贇躬身退去。

李逵在西軍之中的威望很高,不同於章楶的寬和,善於團結部將。李逵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威名,西軍將領站在李逵面前,自覺低一頭。

再說,李逵在金明寨大戰之中,還變相的救了所有鄜延路的禁軍。之後還指揮過一段時間鄜延路的禁軍,米贇自稱末將一點問題都沒有。

實際上,連米贇都覺得自家族孫這樣的人,來軍中除了混飯吃之外,啥事也不成。整天就知道舞文弄墨,這要是能考個進士出來,家族長輩多少會欣慰些,可米芾最擅長的是書法和畫畫,考進士這些都不考。以至於,如今已經是不惑之年,還稀里糊塗的做著不入流的小官。

撥運使聽起來好聽,實際上就是碼頭倉廩的小吏,之前米芾還在嵩山看守祭天台,再往前做縣尉,常年考評下下……整日遊手好閒,不是去採風了,就是去訪友。

幹啥啥不行的米芾,在長輩眼裡,當然是個混日子的無用之人。

但願李逵看在蘇軾的面子上,不要過於難為米芾。

行營之中,米芾謹小慎微的用眼睛的餘光偷偷打量李逵和高俅。

就算是夜晚,也是燈火通明。往來的斥候和情報絡繹不絕,這種大戰之前的氣氛,壓得米芾有點喘不過氣來。

幾次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工具人,司錄參軍原先是處理軍情文書的官員。可是因為米芾不懂,只能做抄錄的工作。更氣人的是,李逵的行營原本就是繁峙縣衙,衙門太小,他的書案竟然被擠出了二堂,放在了迴廊下。真有點寄人籬下的悲涼。

「李雲!」米芾看到個行營外進來的武將,看著面相似乎有點熟悉,就試著叫了一聲。

「咦,這不是元章叔?」要不是米芾叫了李雲,李雲還不知道迴廊下的人是故人。蘇軾在揚州做官的時候,米芾也正好在淮南路做官。俸祿少的可憐,他乾脆不上衙門做事,整天泡在揚州城裡。所以,李雲和米芾很熟。

米芾遲疑的問李云:「李雲,你怎麼也來了。難道要打仗了嗎?」

米芾不擔心別的,就怕要打仗,李逵拉著他一起上戰場。他哪裡是能上戰場的料啊!可是軍中畏縮是大罪,米芾也懂。他就想讓人綁著他在李逵面前說兩句好話,免了他的性命之憂。

「元章叔,你怎麼也來了。」李雲不解,米元章在文會之中或許能找到不少存在感,但是在軍隊之中,這是個廢物啊!按照李逵的性格,絕對不會要米芾這樣的人聽命帳下的,難道米芾該性子了,要建功立業,重新做人。

李雲安撫地拉著米芾高興道:「元章叔,你來就對了,你且放心,等衝殺的時候,我會派人護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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