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相,你對下官有偏見。」
李逵沒有,他要是被章惇吼了一句,就臊眉耷眼的走了,那就不是李逵了。再說了,李逵也不怕章惇,從來就沒怕過。
章惇不煩躁道:「難不成你小子不是官迷?」
「官職大小,都是為大宋出力,下官什麼時候對官職有過怨言?」李逵無辜的眼神下,流露出的是不被理解的憂傷。
章惇冷哼了一聲,他可不會受李逵的騙,沒好氣道:「為何當初你被貶去了延安府陽泉縣做縣尉,你連任都沒上任,一直盼著和你交接的官員實在沒辦法了,告狀都告到了吏部。你難道不是嫌棄縣尉官職小,才不去的?」
「不是!」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異族已經打到了家門口,下官怎麼會貪戀城內的安穩,而棄城外百姓於不顧,下官當時完全被一股天地正氣所左右,殺敵去了!」
九品的縣尉,李逵怎麼可能去做?
大不了辭官不幹了。
而且當時西夏確實攻打到了金明寨,連延安府的府城膚施都危在旦夕,等到膚施被破城之後,他在陽泉躲著還能有好?說不定陽泉,眨眼間就變黃泉了。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章惇琢磨著這話的深意,看向李逵有點鬱悶,這等騷話,這貨怎麼張嘴就來?更讓他氣惱的是,李逵這廝根本就不像是他說的那樣大公無私。章惇沒脾氣了,指著李逵笑罵道:「你不是官迷,天下就沒官迷了。你才多大,就想著做三品官?是不是到了三十歲,就想要盯著老夫的位子?」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也不想想,真要是登到了高處,就你這臭脾氣,天下誰會服你?」
李逵不在意道:「不是服不服的問題,就怕有人竊據高位,就和下官過不去啊!您老也看出來了,下官一心為了大宋,卻落著什麼好來著?之前有邢恕為了陷害下官,還不擇手段想要用張商英來陷害我。下官容易嗎?」
李逵偷偷用餘光瞥了一眼章惇,發現章惇並沒有懷疑,便繼續道:「如今這御史中丞可是執掌台諫的官員,萬一來個和下官有仇的,下官只能辭官回家了,省得天天被人陷害。章相,你是不知道,我年前就聽說趙挺之有可能回京重用,官職就是御史中丞。」
「哦,真有此事?」
章惇聞聽,頓時站起走動起來。如果趙挺之想要陞官成為御史中丞,那麼肯定是得到了消息,劉安世要被搞下去了。
司馬光如今是臭上加臭,劉安世這個司馬光的門徒,恐怕貶謫就在幾日之內。
可是趙挺之知道消息,恐怕得在三個月之前。
也就是說,蔡卞很可能已經和邢恕私下裡有了交易。而邢恕選定了大舅子趙挺之。
這個猜測,讓章惇不寒而慄。加上黨錮已起,想要停下已經不可能。而章惇是宰相,誰留下,誰走,都得他說了算。
可實際上,御史中丞的官職,他也沒有太好的接手人選。豈不是身邊信任的人,有人舉薦什麼人,要是他不厭惡此人的話,豈不是就被對方擺布了?
李逵當然也嘗嘗台諫長官的威風,可惜,就像是章惇說的那樣。他太年輕了,要是年長十歲,或許有希望。
但現在讓他去做御史中丞,豈不是十年之內,李逵就有入住都事堂執掌中書門下的可能?
大宋還沒有一個文官,能在四十歲之前,就做宰相的先例。
之前寇準四十歲前有成為宰相的希望,可惜寇準脾氣太沖,動不動就讓真宗皇帝下不來台,真宗硬是拖著讓寇準在參知政事的官職上磨了幾年,才讓寇準成為宰相。
李逵想要成為宰相,肯定不會比寇準早。
被章惇戳破了希望,李逵只能退而求其次,給任何想要當御史中丞的傢伙下蛆使壞。反正他坐不上御史中丞,也不能讓別人做舒坦了。
尤其是邢恕,更是被章惇排除在了人選之外。
李逵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皇城,回到了軍統局。
蔡京盼望著李逵回來,李逵剛露面,他就悄悄的尾隨上去,腳步輕地如同狸貓似的,根本就不像是個五十歲老頭子該有的靈便:「大人,章相怎麼說?」
「沒答應!」李逵搖頭嘆氣道:「他說我的年紀不適合出現在三品大員之列。」
「借口,肯定是借口。就大人立下的功勛,說什麼也配得上御史中丞的官職了。再不濟,給個天章閣直學士總不過分吧?可大人為大宋征戰南北,立下不朽軍功,卻連個承諾也沒有。」蔡京話鋒一轉,暗恨道:「肯定有人捷足先登了,可恨,如此不要臉之人,如何有資格坐享高官?大人為何不戳穿對方真面目?」
李逵詫異於蔡京對他沒有坐上御史中丞,反應如此之大。
可蔡京還不滿足,喋喋不休道:「要是下官在都事堂,必然要戳破這等無恥賊人的真面目。」
說完,蔡京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彷彿這場爭鬥,他也參與了一番。
李逵不免好奇,如果蔡京遇到了這種情況,他會怎麼辦?
他文:「元長,要是你不知道誰是幕後之人呢?」
畢竟,御史中丞這個官職太香了,按照大宋的制度,這個官職會封侯。也就是說,會多一千戶的賦稅作為御史中丞的額外補貼。加上職官,還有貼職,這個官職的待遇比副相已經差不了多少了。關鍵是,這個官有牌面啊!
蔡京不假思索道:「要是蔡某眼拙,看不出幕後之人,但蔡某仇人也不少,找個最不順眼的仇人,就算是攀附也不能讓他好過了!朝堂之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機會要搞他;沒有機會,迎難而上,還是要搞他。」
李逵歪著腦袋,感覺蔡京的做法和自己不謀而合。
難道他們都自悟神通,得到了做官的真諦?
因為李逵也不知道誰是幕後之人,於是也找了個仇人攀附上去。
像是趙挺之和邢恕私下的信件交流,邢恕有意將趙挺之弄到御史中丞的官職上,這等機密的事,李逵怎麼會知道?
問題就是他不知道,但可以認為邢恕這廝會如此齷蹉。
至於被說中了,算他倒霉。
李逵拍著蔡京的肩膀,欣慰道:「本官就是這麼做的,元長,你果然合本官的脾氣。」
「是大人教導的好。」蔡京如今無欲無求,他甚至都沒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反正皇帝不待見他,章惇也不待見他了。就連親弟弟,都不肯幫他。做人做到這個份上,孤獨是一回事,關鍵是不被理解的苦悶,沒處說啊!
可是自從遇到李逵,他發現之前對李逵的所有誤解,都是被人蒙蔽了。
要是他倆合作,叱吒大宋朝堂,大宋早就騰飛了。
之後的幾天里,京城官場風聲鶴唳。
經常有官員聚集在陳州門外,送走被貶謫的官員。
劉安世被貶謫去了應天府,權知應天。
但誰都知道,等到劉安世跑到應天府,做不了兩天的知府,他還得一路往南走,一步被貶謫。
三品官之後,是四品官。
五品……
就連蘇軾,有個提舉萬寧宮使的閑散官職,也被剝奪了。
這也是沒辦法,司馬光用蘇軾統領天下士林,蘇軾雖已經告老,但也難以逃脫被貶謫的待遇。而提舉萬寧宮使,等於是朝廷給蘇軾的養老金。
好傢夥,養老金沒有了,蘇軾每個月一下子就少了上百貫的收入。
好在如今的蘇軾不缺錢,有了李逵在他身後,他這輩子都不會缺錢。要不然,他老人家沒有了這筆錢,豬肉都要吃不起。對無肉不歡的蘇軾來說,這日子肯定沒法過了。
而李逵,彷彿徹底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之中,深藏功與名。
兵統局終於干正事了,從工部和少府劃拉來了數百工匠,李逵在京城邊上建了個作坊,製造玻璃。
他突然想到了沒有望眼鏡,怎麼航海?
人總要未雨綢繆,做些準備。
陸地和海島間隔可是非常遙遠的,總不能靠著星星辨認吧?關鍵是,觀星術還是阿拉伯人的不傳之秘。
李逵想著想弄出玻璃來,其他的問題逐一解決。
大宋的人工不貴。
只要玻璃出世,這點錢更本就不值當李逵心痛。
可蔡京心痛啊!府邸的銀錢潑水似的往外灑出去,就沒收進來的時候。
李逵找來的工匠有些是做琉璃的,這也是類似於玻璃的一種。早在先秦時期,就有了。這樣的工匠不難找。
工部沒有,就去少府去尋,總能找到。
不過琉璃是貴重物品,多用於配飾。所以,兵統局剛籌備這個工坊,就讓人很不理解。還有就是磨鏡子的工匠,手藝肯定是一等一的精湛。畢竟是給官家造器物的工匠,是一等一的能工巧匠。
然後李逵站在剛剛豎起來的爐子上,對手下宣布:「本官召集你們,就為了一種材料,玻璃。」
「大人何為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