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禽獸之學

林希想要找李逵要損失,這就別想了。

林希看著正經,卻一肚子卑微的陰暗心思,可卑微的又不徹底,不如姜旭這等好用。沒錯,林希這樣的假正經的官員,李逵很嫌棄。他就喜歡那種做件好事,就彷彿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奸佞。好相處,利益交換,童叟無欺。

要是林希知道李逵心中所想,別看老頭年紀不小了,估計也要找李逵拚命。

他要是做的不夠好,被李逵嫌棄也就罷了。

可問題是,他是因為不夠壞被李逵嫌棄,這就有點欺負人的自尊了。

不僅如此,李逵臨走,還把張商英要舉報的事承認了。

這個結果,讓章惇、林希,甚至張商英都弄糊塗了。這傢伙腦迴路到底是怎麼樣的?為什麼他們在仕途鬥智斗勇了幾十年的經驗,放在李逵身上都沒法用了?

尤其張商英還在邊上可憐兮兮地說道:「李逵蠻橫不講理,他說了,我起了頭,他要玩夠了才結束。」

張商英沒臉說是戰爭,尤其李逵這傢伙身上還背著個大宋戰神的軍界匪號,著實惹不起。

這引起了章惇和林希的大大不安。

兩人都是才智超群之人,卻想不出李逵到底想要做什麼。

林希尷尬地苦笑道:「給子厚兄添麻煩了,小弟也不想如此,可是李逵他家人欺人太甚,小弟想忍,可是家裡也忍不了。」

章惇擺手道:「不是你的事。」

他很像將李逵抓回來,好好詢問李逵,這傢伙到底心裡是怎麼想的?

可是他丟不起這個臉。

堂堂宰相,還有禮部尚書,竟然猜不透天章閣待制的想法。要知道,官場說話,向來都是說半句,留半句。大家都是讀心的高手。要是連這都猜不出來,大宋在他們的領導下,還能好嗎?而且說話不說滿的好處很多,留下了緩和的餘地。也能下達不太重要的任務的時候,收到意外之喜。

可李逵的心思,太難猜。

以至於章惇氣地想要擼腦袋。

可惜沒用,李逵要是不想說,他問也問不出來。

林希提議道:「子厚兄,要不讓仁和去問問?」

仁和是章授,章三爺的字。算起來,章授也是林希的子侄輩了。

章惇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當。自家兒子啥腦子他能看不出來嗎?被李逵哄地五迷三道的,都快不知道自己姓誰了。他要是去做探子,多半也就是個蔣乾的水平。

章惇當然沒看過《三國演義》,但是他熟讀《三國志》。《三國志》中的蔣干同樣被曹操委派去說服周瑜。當然,他也沒有被周瑜欺騙,乘著周瑜留宿的機會,偷盜了東吳的假情報回去給曹操邀功的傻事,而是被周瑜說服了。長相俊美,能說善辯的蔣干受到了曹操的委派,去東吳想要說服周瑜投降。沒想到,遇到了比他更帥,氣度更高,更能說話的周瑜,當下被折服。回去之後,對曹操說:「周瑜人長的好看,說話又好聽……」

曹操聯想到自己五短身材,忍著沒殺蔣干已經是憋得很辛苦了。

但章授是章惇的兒子,當爹的肯定不願意承認自己兒子是傻子。再說了,章授也是中過進士的讀書人,腦子肯定是很好的。唯一讓他揪心的是,李逵的腦子比他兒子更好。

章惇沉默了,沉默之後,林希有點不自在了起來。

好在,章惇很快就打破了沉默,沉聲道:「既然李逵要當堂對質,都事堂也不能不聞不問。這樣,讓姜旭代表大理寺;之中,你就代表老夫,然後讓劉安世也跟著去聽一聽,他到底有什麼可說道的?」

「姜旭,相爺,姜旭他已經叛變了。」

張商英聞聽,當時就急了。之前他就見到姜旭和李逵勾勾搭搭,要說這兩人沒點蠅營狗苟之事,殺了他都不信。

章惇憤恨的瞪眼看向了張商英,後者忙低下頭,氣弱道:「相爺,我說的句句是實話。」

章惇哪裡不知道姜旭不可信?

李逵用還錢逼著姜旭,幾萬貫,除非讓他給姜旭出這份錢,要不然姜旭等於是被李逵捏住了命門。可問題是,章家有錢,章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

再說了,三萬貫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為姜旭,章惇也捨不得。為林希,他都捨不得。

張商英不滿姜旭,而林希卻不滿劉安世。

可以說,姜旭只是他們之間的內部矛盾。而劉安世可是敵對陣營的人,這傢伙是和蘇轍一夥的,如今呂大防也回到了朝堂上,真要是讓劉安世再抬頭,對於變法派來說,就更難了。

「子厚,劉安世合適嗎?」

「邢恕最不合適,此人蠱惑你們的時候,你們就沒有哪怕一丁點警醒?趙挺之不過是庸才,為了一個庸才,而大動干戈,值當嗎?做人,要放寬心,別想著勾心鬥角的事,以大宋社稷為先。」

章惇一席話,不僅沒有讓兩個屬下肅然起敬,反而帶著各自的小心思回去了。

放寬心?

您老的心眼比誰都小,這話您說合適嗎?

幾天之後,李逵出現在了台諫。

劉安世第一個私下裡對李逵表示:「人傑,你放心,這次老夫一定讓張商英翻不了身,給你沉冤昭雪。」

「我沒冤!」李逵耿直道。

劉安世沒好氣地埋怨道:「你小子是不是傻啊!你沒冤,張商英如何獲罪。你這是天大的委屈,需要陛下主持公道,然後老夫找機會將張商英留在烏台一段時間。我就不信,從這賊子嘴裡挖不出點有用的東西。」

說是如此,可劉安世更像是要將人屈打成招的表情讓人懷疑,他會按照大宋的規矩來辦事。

不多久,姜旭來了。

對李逵拱拱手,討好地笑了笑。

劉安世見狀,有點反應不過來。李逵這傢伙可以啊!三品大員也拿下了,看來不需要他動用非常手段了。

再過一會兒,林希帶著張商英來到了堂上。

林希官職最高,但因為這裡是台諫,沒有選擇坐主位,而是選擇了坐邊上。姜旭也是如此。唯獨張商英看向李逵,目光中流露著恨意。他沒有坐,而是站著。倒不是他不想坐,而是屁股上的傷沒好,坐下就像是針扎似的要他的老命。

啪——

驚堂木打響,劉安世不謙讓,直接接過了主審的身份,對衙役道:「給李待制搬把椅子來。」

「大人,不可!」張商英急赤白臉地阻攔道:「劉大人,李逵可不是同審官,哪裡有坐在堂上被審的道理。」

「這裡是御史台,老夫說了算。張商英,你是御史中丞,還是我是御史中丞?」

張商英曾經是章惇安插在台諫的釘子,目標就是將劉安世取而代之。可惜,這傢伙能力比劉安世差遠了,氣勢更是不足。想要搬到劉安世,真的有點異想天開。

不過,此時劉安世也頭痛。

案宗自從林希交給他之後,他就開始看了起來。故事有點離奇,這屬於倫理上非常讓士人厭惡的案子。

三夫奪妻。

人性扭曲,道德淪喪。凡事出現這等醜事的地方,都會成為士大夫眼中的笑柄。

但案子另有隱情,理論上來說,李逵的當初的判罰即便有錯,也不算是大錯。

可錯就錯在,苦主成了李逵的小妾。

另外,其中一個苦主被打地落下了殘疾,一條腿如今走路不便。另外兩個,一個被李逵發配了,一個讓李逵趕去修土堡,就在延安府。得罪李逵的倒霉蛋,還被罰在延安府苦役,這輩子都別想好了。

劉安世想要給李逵打掩護,幫著遮掩,都有點心虛。

「李待制,你看看案宗,可有疑惑?」

這案子是李逵這輩子第一次審案,過了一把大老爺的癮,連帶著還尋了個小妾。他能忘了?

可卷宗沒問題,張商英怎麼從延安府的書庫里拿出來的,這就很有問題。李逵指著案宗問:「為何沒有延安府知州的往來用印,朝廷自有法度,案犯卷宗只有路提舉邢獄司可以查閱,這麼小的案子也不用發刑部,為何也沒有提舉邢獄司的調用之文?」

延安府知州如今是周元,這是李逵的老師。周元就算是再傻,也不可能去禍害自家弟子吧?

既然官府之中不可能走正常途徑,只能是非正常手段讓張商英給弄到了案宗。

李逵一開口,就讓張商英非常難受,他能說自己是買通了延安府的書吏,偷偷將案宗拿出來的嗎?

可李逵卻不依不饒,用講道理的口吻對劉安世詢問:「敢問劉大人,這附和流程嗎?」

「不合!」

劉安世當然不會幫著張商英,當即問:「張商英,請你交代這案宗是如何得來的?」

「這個……」

「張商英你已經不是御史了,沒有豁免之權。更沒有無故調查官員之權,擅權之罪且記下。但如果你不說出同夥,此案苦主要換人了。」劉安世第一次警告。言下之意,張商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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