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賣軍功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話乍一聽,總能讓人熱血沸騰,彷彿霸佔了天下,做上了一字平肩王。可實際上,這樣的話在現實中要反著聽。

童貫就覺得這話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諷刺。

他沉思良久,抬頭委屈的看向高俅:「為何對咱家如此殘忍?」

「你不是兄弟啊!」

高俅想都沒想,隨口而出。大概是李逵來了,底氣足了,一不小心把心裏面的真話都說了出來。話出口,高俅就知道壞了,就童貫的小心眼,不是兄弟的評價,足以從身體缺陷上,身份等等,給予全方位的打擊。

高俅忙解釋道:「公公,您和咱不一樣,您是跟著陛下做事的貴人,咱這樣的粗人要想有個前程似錦,就不得不拿命去拼,拿腦袋去撞,盼著能走出一條活路。」

「您千萬別多想,戰場上刀光劍影,您要是有了個閃失,我們這等粗人許是活該如此,但公公沒有這必要。」

「就因為咱家是替陛下做事,你才覺得咱家不該來?」

童貫心頭有氣,但他對高俅沒有任何怨氣。這是個知輕重的人,唯獨就是能力如何,他還看不清楚。童貫既然來了西軍之中,就不得不要拉攏真正能為他所用的人才,高俅有出自宮廷的背景,雖說不是宦官,但皇帝蹴鞠教頭的身份,也會讓童貫不知不覺的親近。

至於西軍其他將領,要麼是當初被李憲坑怕了,一直認為宦官怎麼可能會帶兵?

各種各樣的理由,都對童貫的拉攏敬而遠之。最多混個臉熟而已。

還有一些就是身份原因,比如說劉延年,童貫根本就沒有信心拉攏,對方身份地位太高,也不是他一個監軍能控制的對象。

高俅道:「公公,話不能這麼說,人傑在軍中的脾氣您老不清楚,我是知道一些的。他不喜歡多嘴的人,更不喜歡指手畫腳的人。不僅如此,任何和他意見相左的人,都會被他用下馬威警告。而且高某保證,他對事不對人。」

「再說了,公公你不是去查驗了戰功和首級,都沒有問題對嗎?就人傑的性格,到時候你也會有一份功勞。」

「我也有?」

童貫狐疑道:「你說李逵不會惡意中傷咱家?」

「不但不會,而且還會給公公一份富貴。前提就是,你不能管他,得聽話。」

「我……」

童貫覺得自己這頓鞭子挨地有點冤枉了,同時他也不相信,李逵有如此氣量,會不計前嫌?

高俅見童貫似乎意動了,添油加醋道:「他可是和我一起在蘇學士門下多年,我還能不了解他嗎?他才華橫溢,但也是非常驕傲的人,很多事別人反對他,他不屑去反駁,只能用手段。要知道當初兄弟我跟著郝隨公公,從京城去鄜延路。」

「過崤山關的時候,人傑決定練兵。當時就在山裡訓練,京營的兄弟都是皇城下長大的主,當然不服氣他一個文官插手軍中之事。你猜這麼著……」

童貫似乎被高俅的故事給吸引住了,了解李逵,就要從李逵做事的風格來學起。他好奇道:「他用軍法了?」

「沒有,當時他就說了一句話,只要比他強,可以不用聽他的話。」

高俅擠眉弄眼地笑道,崤山練兵,是他可以一輩子吹噓的事。當時一千多京營的步兵,可都是他的手下。

「他懲戒了刺頭?」

童貫沒聽說過崤山練兵的事,但好奇心被勾起來了,自然忍不住問。

「沒有。」高俅故作高深的搖頭道:「當時山上跑下來一隻老虎,李逵衝上去把老虎給打死了,然後告訴全軍,誰能將老虎打死,就可以無視軍規。」

「這……是假的吧?」童貫說什麼也不會相信,李逵掌兵竟然如此隨便。最冤的就是老虎,他下山就叫了幾聲,就遇上個煞星,把命給丟了,小寶貝還被泡酒了。

高俅正色道:「真的。後來練兵之中,所有士卒都不敢反駁,他怎麼說,就這麼練。一個月,就用了一個月,京營的士卒煥然一新,甚至訓練之中死了三十多人,也沒人有怨言。兄弟們出崤山之後,彷彿從地獄中走出來般,眼裡都冒著殺氣。但當時我和郝公公都很擔心,因為士兵受苦,不可能沒有怨言,只不過不敢說而已。」

「可人傑卻說了,士兵當然有怒氣,但有他在軍中,怒氣只能向敵人發泄。除非有人強過他。後來的事你也聽說了,我們在延安府首戰,一千多步兵,在峽谷中阻擊三千党項騎兵,利用地形,以傷亡近半的代價,全殲對方。」

「再後來就是金明寨之戰,党項人被我軍橫掃,如今党項聽到人傑之名,個個膽寒。可軍中的老人,聽到人傑的名字,活下來的都感激他。因為活下來的人,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財富和官職,再無怨言。」

這話不能當故事聽,而是要深入挖掘。童貫終於發現了自己挨打的原因,話太多了。

在安西州準備出發前,他就想要多次阻止李逵直撲蘭州城的計畫。就李逵的脾氣,不整死他,已經算是克制了。

童貫為難的是,他得罪李逵,接下來怎麼辦?

「可咱家已經得罪了李逵,如今想要緩和,恐怕少了中人不成。」童貫說完,就怔怔地盯著高俅。

童貫希望高俅去和李逵居中牽線,緩和彼此的矛盾。可高俅說話管用嗎?

高俅也知道,不管用。

一旦讓童貫明白高俅在李逵面前也不頂用,自然會看輕他。但他又不好明說,只能硬著頭皮問:「公公可有難處?」

畢竟童貫急著和李逵緩和矛盾,必然有所求。童貫倒是乾脆,直截了當道:「主要是蘭州城已經拿下,軍功俘虜都是真的。如今軍功如何分配,是否要向陛下獻俘。雖說一個鬼瞳而已,充其量不過是蕃將,但只要陛下想,咱們就得送過去。」

「另外,報功的摺子也得寫。可是你也清楚,咱家要是和李逵的摺子出人太大,恐惹人非議!」

高俅還以為什麼難處呢?原來是軍報,這種奏章以前都是郝公公寫,李逵只是簽字而已,當即大包大攬道:「公公,此事簡單。你只要將一半的功勞給騎兵,兩成的功勞給步兵,繳獲給參戰的士卒。另外三成的戰功給受傷和戰死的兄弟家人發下去就行了。」

「這不太好發啊!」

如果都是錢,當然容易,那麼牛羊戰馬呢?

童貫之前在李憲手下雖說見過不少軍中的事,但軍功發放真的不太容易。

高俅笑道:「問問友軍,要首級不要,咱們賣個一兩千,等錢送來了,先發錢。」

「這也可以?」

童貫嚇得菊花一緊,賣軍功?這事要是鬧起來,他得掉腦袋。當然,西軍作戰之後買賣軍功的也很常見。主要是,軍功不好得,有些戴罪立功的將校,辛苦幾個月,趕場似的來來回回,卻啥也沒撈著的大有人在。

買上幾十個軍功,也好交差。

可一般都是指揮使以上的武將購買,目的就是保住官位,數量也不多,就幾十,上百的首級交易都很少見。一下子一兩千,童貫的心臟有點難受不了。

童貫覺得高俅是在他害他,咬牙切齒道:「高俅,此事要是傳出去了,咱家得死?」

「你不會讓人傑在清單上簽字?」

高俅認為童貫謹慎過頭了,以前郝隨也緊張。可賣軍功這種事,還是李逵自己想出來的。軍中士卒,總有缺錢的時候,雖說禁軍的月俸不少,足足有三貫一月。可士卒卻攢不下錢來,主要是軍鎮之中,玩樂的對方太多,又沒有家室,士兵經常入不敷出。

要麼胡吃海喝,像魯達這樣的。

要麼喜歡賭,外表光鮮,卻欠了一屁股債的倒霉蛋。

要麼就是上樓子,穿門子,啥也不說了,就是寂寞。

三貫一個月的軍餉,真不夠一群血氣方剛的漢子們用的。

可不少人家裡有高堂要奉養,有妻兒要生活。小錢帶回去不頂事,大錢撈不到,販賣軍功,是軍中來錢最快的行當。

當然,有一個前提,就是主將要夠猛,要總能打勝仗,還要有富裕的軍功才行。

童貫好不容易鬧明白這其中的道道,這才鬆了一口氣:「行了,咱家就寫一份,到時候讓李逵看著辦。」

翌日。

李逵在城清點糧倉,童貫將擬訂的條陳給了李逵。尤其是奏摺,逐字逐句的斟酌之後,才寫了出來。耗費童貫一宿的精神。以至於通宵沒休息的童貫看起來有點萎靡。

李逵看著墨跡未乾的奏摺,仔細看完之後,抬頭撇了一眼童貫。後者宛如被猛虎盯住的惶恐,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存放,不安之色浮於臉上。

李逵好奇道:「奏摺之中,為什麼沒有提到你?」

「我!」童貫心頭咯噔一下,心說:「完了,李逵這廝要對咱家下毒手了。」童貫用正常人的想法琢磨,也知道自己在軍中肯定起了發麵的作用,還挨了一頓打。這要是讓皇帝看到,豈不是毀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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